紀華峰
今天去車庫整理雜物,偶爾翻到了中學時的一本日記,上面寫滿了青春囈語,其中的一首小“詩”,引起我對雪的回憶。
這首小“詩”是這樣寫的:
思念
悄悄把我包圍
月光
梳理著你的皎美
長發如瀑啊
淡淡的發香
迷亂
這顆少年的心
輾轉反側
你讓我無法入睡
你的笑,做我的安眠藥吧
讓這皎潔的月光作證
讓這美麗的校園作證
也許一生依賴
也許一世情懷
記得是一個深秋的晚上,晚自習下課后,雪要我送她回家——她家距離學校約兩公里的樣子,又要穿過一片田野,她一個人走路有些害怕。
“可以哦。”我豪氣萬丈,男子漢嘛,怕什么!
那晚的夜色皎潔,涼風習習。
月亮掛在藍色的天空上,月光如牛乳般瀉滿校園,鋪上了小路,覆蓋了田野村莊,星星稀梳地點綴著夜空,如點點珍珠。
路旁的小草已稍稍枯萎,伏在那里,靜靜地聽著偶來的幾聲蟲鳴。田地里的莊稼或已收割,或站在那里默不作聲,村莊里的腳步聲偶爾引起了幾聲狗吠,周圍一片安靜。
雪和我并排走著,她的長發散在肩上,黑發如瀑,月光在上面微微地反光淡淡的乳暈,散發著淡淡的洗發水的清香,兩只明亮的眼睛露出快活的光芒。
她娉娉婷婷地走著,語如珠璣,明眸皓齒的模樣,擾亂了一顆少年的心。
我們邊走邊聊,月光把我倆的身影,映在路上移動,仿佛是兩個移動的向著幸福前進的剪紙。
隨著送雪回家的次數增多,我倆就無話不談了,從學生到老師,從現在至未來。
慢慢地班里的同學都開始異樣起來,意味深長的一笑,別有用心的一說,讓我格外敏感。
可我每次都不能控制自己,只要雪慢騰騰地收拾書包,我就明白:今晚上又要我送她回家了。
特別是在如洗的月光下,喜歡看她婷婷玉立的樣子,淺笑如花,盛開在朗朗月下。青春的燥動在月光的沐浴下,慢慢地滋長著,宛如爬山虎,一路直向前蔓延。
正如《少年維特之煩惱》里所說:哪個少男不鐘情?哪個少女不懷春?
喜歡上了月光,喜歡上上雪,不能自己。
于是,在日記里我就寫了上面的那首“詩”,偷偷地塞進了雪的書包。
“明天是星期天了,為了感謝你每次的送我,請你中午來我家吃飯吧。”雪遞給我一張紙條,伴以羞羞一笑。
我激動地想在心里吶喊,心臟跳動如小鹿亂撞,手心沁出了細密的汗水。
第二天上午,我把兩個好弟兄拽著,一起去雪的家里——我一個人是不敢去的。
到了雪的家中,她一個人在家!
她穿著圍裙正燒魚呢,已經炒好了兩個菜。
“喲,還帶兩保鏢啊,快都進來。”雪熱情地笑著說,臉卻不自由主地紅起來,嬌羞若一朵盛開的桃花。
吃過飯回來的路上,一個兄弟調笑著說:“嫂子燒的魚真不錯啊。”
另一立刻幫腔:“真好吃,以后結婚了,經常去你家吃魚,若是能配上二兩小酒,更妙啦!”
“去,去,去!哪對哪啊,你倆可是我的好兄弟,不能亂說啊。”我故意板著臉說,心里可是美滋滋的。
事后,遭到了雪的批評:本是兩個人的午餐,你卻搞成了四個人的聚會,你傻啊?
我和雪的關系逐漸升溫,回家的路也越走越長。
月亮,就微笑著站在哪里,滿面慈祥。
隨著高考的結束,我和雪面臨著艱難的決擇:她是城市戶口,無論考的怎么樣,都可以有工作;而我是農村戶口,考不上大學,只能回農村面朝黃土背朝天,我們的關系到了十字路口。
“我,農村來的孩子。”我給雪寫信,“忘掉這一切吧。”
“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雪,嚴辭拒絕。
為了能和她在一起,落榜的我,選擇了在另一個學校拼命地復讀,妄想著鯉魚跳龍門,得到她父母的認可。而雪,果然就在城里上了班。
那時候的城市與農村,隔著一條寬廣的天河。
半年后,我倆漸行漸遠漸無書,她的誓言被父母逐漸擊碎,我倆的感情被現實所俘虜。
傳來了雪結婚的消息,我萬念俱灰,寫下了下面一首小“詩”:
君失驕楊我失雪
雪花紛紛綴秋月
城市農村何如塹
直叫兩情分天河
十年寒窗盡無用
不若戶口一紙薄
他年我若為政者
定是城鄉一般著
那天,沒有了月光,到處漆黑一片,茫然地佇立在學校的操場上,失落與迷茫包圍了我。
合上日記,我有些啞然。中學時青春的萌動固然可笑,可現實版的《梁祝》卻不會重演。
因為我們都不是那愚鈍的古人,都是聰明人,沒有誰再會為誰堅守,沒有誰再會為誰以生命付出。
想想中學時候的戀情,忽略了現實強大的陰影,我喜歡月光如洗,長發如瀑,而你恰好在我皎潔的月光下,婷婷而至。帶著你的發香,帶著你的淺笑,擊中了這顆萌動的少年的心。
許多年以來,我仍然喜歡在月光下散步,讓它輕輕撫摸著我,給我以溫柔的享受,只是少年的心已塵封久久。
我和雪現在仍然是很好的朋友,只是我倆都已迷失了那如洗的月光。
——選自美篇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