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腐朽為神奇的皮貼畫

本刊記者 王忠秋 河北工業職業技術學院 劉會云

從石家莊向東65公里就是著名的辛集皮革城，這里距北京、天津、濟南250公里左右，交通便利，經濟繁榮。皮革城氣勢雄偉，皮革制品銷售火爆，是集購物、休閑、游覽、信息發布、商務、服裝表演、皮革博物館為一體的商業綜合中心。

秦朝后期，宰相趙高專權，他飛揚跋扈，指鹿為馬。傳說趙高拉到宮殿上的鹿是一頭神鹿，它眼見奸佞當道，就跑到太行山里躲了起來。到了隋朝，神鹿回到了自己位于滹沱河畔久別的家鄉，城隍發現了這只神鹿，趕緊將其供養于城郭之中，從此當地風調雨順，五谷豐登。隋文帝十分高興，認為是神鹿帶來了祥和與富足，便將其安臥之地命名為“鹿城”。轉眼到了唐朝，安史之亂一度攪得唐明皇心神不寧，寢食難安，忽一日，他夢見鹿城的神鹿變成了安祿山，被自己束縛而擒之。于是，他下旨改鹿城為“束鹿縣”，即縛住安祿山之意。天隨人愿，安史之亂不久后就被平息，百姓安居樂業，天下太平。束鹿因此而得名。因為束鹿縣最大的集市叫辛集，1986年撤縣建市時即改為辛集市。

辛集是全國重要的皮毛聚散地，皮革業歷史悠久，聞名海內外。各種花色的皮衣琳瑯滿目，各種型號的皮鞋應有盡有，各類箱包、皮具品種齊全。伴隨著皮制品的大量生產，剪裁下來的花花綠綠的下腳料堆成了小山，如何處理這些廢品呢？

邢敬品，一位普普通通的辛集市家庭婦女，平時就以心靈手巧聞名鄉里。20多年前的一天，她在一個皮衣廠訪友時隨手拿了幾塊鮮艷的剪切下來的碎皮塊，回家后用彩線縫制成一個小娃娃，一家人都覺得非常好看。兒子張杰看到了，頓時眼前一亮：將這些廢棄的邊角料進行二次加工，不僅可以解決廢料造成的環境污染，還能創造經濟效益，更能美化人們的生活。聯想到承德豐寧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布糊畫，母子倆決定先用羊皮試一試效果。

開始，是用針線將幾塊不同顏色的碎皮子縫在一起，后來更進了一步，把幾塊皮子粘貼在木板上，構成鮮活的卡通形象，拿到市場上，很受群眾歡迎。邢敬品、張杰母子倆大受鼓舞，他們進一步研究、探討，不斷創新，勤勉不輟，以剪刀代替畫筆，用碎皮代替顏色，逐步做成了具有浮雕效果，像工筆畫一樣逼真的皮貼畫，形成了獨具特色的一整套制畫工藝。

要做好一幅真皮貼畫，首先要選好一件原創作品，可以是精美的圖片，可以是名作，也可以是自己創作的圖畫。針對每一幅作品，張杰開拓性地將圖片中的每一個花瓣、葉片，或者人物中的臉蛋、鼻子等分解為一個個小小的單元，做好編號，便于以后依照順序做出皮片，在皮貼畫中復原原作，進行鳳凰涅槃般的再創作，升華為賦予了藝術生命和活力的真皮畫作。

接著就是按照一定的比例將標好順序的制作單元拓到紙板上，剪下這些紙板作為襯板。一些面積比較大的畫面以及需要有凸起的部分還要包襯海綿片，比如人物的頭部、腹部、肩膀，花瓣的陰面等處都需要包海綿，以顯出豐潤、平滑和質感。所有用來作畫的廢舊羊皮都要經過高溫消毒、反復清洗、熨平等工序，按照顏色、質地、大小、薄厚、軟硬等指標分類保存，通過眼看、手摸選擇出適合的皮子用來作畫。

將特制的無公害膠水均勻涂抹在襯板上，將抻平的羊皮輕輕粘貼于紙板上，壓實，壓平，不能留有空鼓和氣泡，剪去多余的皮子，并適當留下大于襯板面積的留白，便于以后包邊。

早期的皮貼畫僅僅是各種色彩皮子的粘貼與拼接，都是單色組合，沒有漸變色和過渡色，要想做得逼真，做到活靈活現，就需要染色和繪畫。張杰開始嘗試用國畫的顏料著色，因為是水性基質，無法滲入鞣制過的皮層中，于是他試著用油畫的顏料來給皮子上色。經過反復實踐，張杰研制出了獨特配方的專用顏料，可以用噴漆的方法來上色，長久不褪色，也不會污染環境。經過噴色處理后，色彩斑斕的花朵，爭奇斗艷，姹紫嫣紅，花蕊的長短次第，人物的黑白胖瘦，金魚鱗的層次淺暗都被表現得淋漓盡致、栩栩如生。

做好了這一切之后，就要按照標號將小皮片一一對號入座，組裝拼接在一起，粘貼成設計的造型。本著先局部后整體，先下后上，先里后外的順序依次粘貼，完成構圖，最后固定于木板上，貼皮工序就完成了。接著還要用繪畫的手法，先用鉛筆畫輪廓，再用畫筆著色，描實，把人物的眉毛、眼睛等畫出來。人物的辮子、花蕊、植物的葉脈等則要用剪刀將皮子剪成細條后粘上去。將畫作封入相框內即宣告一件作品的完成。

張杰認為，藝術是相通的，生活本身就是藝術，藝術是生活的提煉，生活是藝術的源泉。工廠里的車工、鉗工，掄大錘的鐵匠，耕地的農民都有各自對藝術的感悟。在勞動中思考，在思考中提煉，把燦爛的想象和美好的愿景體現于濃縮的工藝美術創作中，這就是勞動對藝術的激發，這就是勞動帶來的靈感。十幾年的車間勞動不僅給了張杰堅韌的意志，也賦予了他樸素的為人和不懈地探索追求的動力。為了增加作品的藝術感染力和視覺沖擊力，張杰在父母和妻子的支持鼓勵下，不斷創新，向山水、國畫、人物、花鳥等著名畫家學習，融匯多種藝術門類，將傳統的繪畫、人物、山水、花卉、詩詞等多種經典藝術形式融為一體，制作出質地考究、逼真、絢麗、高雅的皮畫產品，創作出了一個又一個令人贊嘆的藝術形象。

為了表現金魚的騰躍與靈動，張杰吸收蔚縣剪紙的精湛工藝，首創皮刻畫。這種藝術的表現形式要求皮質更硬，更有韌性，薄厚要均勻。幾經摸索，張杰總結出了成熟的工藝流程和心得體會：用訂書器把底稿和皮料訂在一起，對邊緣稍做修飾，將底圖放在蠟板上，然后，就用刻紙的辦法刻制羊皮畫。刻皮與刻紙雖說都用刻刀，但是要求卻有很大區別。首先握刀要正。放上蠟紙板，可以減少刀刃的磨損，不易夾刀，又省力。其次，刻皮時用力要均勻，不能左搖右擺，飄忽不定，要一刻到底，以免造成線條粗細不均，甚至斷斷續續。再者，就是下刀要流暢，力度均勻，運刀似筆，做到心隨刀走，眼到心到，切面刀口平順圓滑，一氣呵成。

張杰還在他的皮貼畫中引入了烙畫工藝，在一些樹枝、樹干和需要深色調的地方使用烙鐵著色，以表現厚重和滄桑，也不易褪色。

刺繡是中國的傳統工藝，歷史悠久，工藝精湛。看了蘇繡、湘繡、川繡的許多代表性作品后，張杰深受啟發，他巧妙地將刺繡工藝應用于皮貼畫之中，用于表現鴛鴦戲水、牡丹綻放、魚躍龍門等題材。因為布有經緯線，而羊皮沒有，這就需要刺繡時特別注意針腳的大小。針腳大了會使畫面粗糙、模糊，針腳太小則會把羊皮穿破，造成空洞。因而掌握繡法的松緊、大小才能繡出色彩艷麗、均勻流暢的上等畫作。

張杰的作品主要有兩大類，一類是植物，一類是人物。植物皮貼畫要求花蕊清晰，花瓣層次分明；人物皮貼畫則講究衣服褶皺層次感強，眉毛栩栩，眸子閃亮靈動。《恭喜發財》《益壽延年》《春風得意》都是其中的精品。取眾家之長，擇各門之優，學前輩之精，張杰的皮貼畫技藝日臻成熟。國畫的雄渾大度，工筆畫的細致入微，浮雕的立體效果，年畫的活潑喜慶都在皮貼畫中得以體現，每一幅作品中的人、景、物都具有很強的觀賞價值、實用價值和審美價值，讓人嘆為觀止，扼腕稱奇。

國運興，百業興。辛集皮革業這一傳統優勢，在新時期、新征程中得到迅猛發展，成為辛集最大的特色支柱產業。作為皮革文化創新工藝，辛集皮貼畫在辛集皮革文化大花園中綻開了一朵奇葩。張杰利用當地盛產的彩色羊皮為原料，用自己靈巧的雙手，制作出色彩繽紛、形式多樣的皮貼畫，已成為辛集特色產業的一大亮點。

近年來，張杰的皮貼畫作品多次在國家、省、市各級各類展覽中獲獎，他制作的《金陵十二釵》《教子圖》等幾十幅作品分別被中國農業博物館、河北省民俗博物館等權威機構收藏。2007年，張杰應邀赴澳門表演皮貼畫制作技藝，在當地引起轟動；2013年1月，皮貼畫作品榮獲第六屆河北省旅游商品大賽金獎；9月，在首屆中國北方旅游文化精品博覽會上獲金獎；11月，皮貼畫作品《鴻運當頭》被西安市文化館收藏；2014年，皮貼畫被河北省旅游局評為第一批旅游必購商品并榮獲特別貢獻獎；5月，在第六屆中國國際旅游商品博覽會及中國旅游商品大賽中榮獲優秀獎；2015年，皮畫書法作品被河北省圖書館收藏；2016年，在燕趙藝術節上獲二等獎；2018年，在中國（濰坊）國際藝術節上獲得金獎。

張杰自豪地說：“真皮貼畫把繪畫、燙烙、雕刻、剪裁、印染、裝裱等藝術形式糅合在一起，用皮衣裁剪剩余的羊皮、牛皮下腳料作為基材，是節能、創新、低碳、環保的藝術品，未來價值是不可估量的。它剛剛被人們認識，剛剛走向市場，在很多方面還有需要改進和提高的地方。我們要把辛集的這項特有的工藝發揚光大，提高知名度，傳遍中國，走向世界。”

“雖然政府對我們支持力度很大，但皮貼畫的發展關鍵還是靠人才。在新時代社會主義發展的大好形勢下，皮貼畫面臨機遇，也有諸多挑戰。人才匱乏是我最大的擔憂。皮貼畫制作講究細工夫，古代侍女的一道眉毛就要貼三層皮子，沒有足夠的耐心和毅力是無法完美地創作完成的。另外，制作皮貼畫還需要有一定的繪畫功底和審美天賦。我原來收過30多個學徒，有好多人嫌這項工藝費時、費力、不掙錢而放棄了。我希望有更多的人能投入到民間工藝的創作中來，把皮貼畫這門藝術傳承下去。”張杰殷切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