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一起吃早餐，也相互道晚安

劉蘇蘇 方妮

我第一次發現杜雷出軌，是因為一條早報上的新聞。我有讀早報的習慣，每天上班路上，杜雷開車，我看報紙，一邊看，一邊挑有趣的新聞念給他聽，并順帶著向他通報一下當日的天氣。

那天，早報的天氣版塊配了一張本城的風景照片。照片以一叢郁金香為焦點，背景是一對情侶挽著手臂，我一眼看出，男主角正是杜雷。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杜雷像往常一樣來接我。我站在單位門口靜靜地等他，心里卻翻江倒海般的難過。我們依然像往常那樣做飯、吃飯，一起出去散步。晚上睡覺前，杜雷終于忍不住了，對我說：“老婆，對不起。”

“沒關系。新聞的壽命就一天，大家都挺忙的，沒時間一直記著這事。”我云淡風輕得像個外人。但事情敗露后，那個女子跑來鬧，想讓我離婚。最終我以15萬元平息了此事。后來，杜雷的父母知道了此事，他父親當即甩了他一巴掌，他母親哭哭啼啼請求我的原諒。還是我替杜雷解圍。

杜雷如釋重負。可無數個深夜，委曲求全的我卻淚如雨下。我一遍遍安慰自己，當全世界都看他的笑話時，我怎能為這場鬧劇再添笑料？可是我想要的，不是他的一句“對不起”，而是“我愛你”。

屋漏偏逢連夜雨，杜雷剛從那場情債里恢復過來，職場再起波瀾，因一些問題被隔離審查。一查就是兩個月。隔離期間不讓家屬探望，為了給他鼓氣，我想方設法給他送生活用品，把鼓勵的話翻譯成英文，繡在衣服上送進去……隔離結束，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杜雷一下抱住我，流著眼淚說：“老婆，沒有你我真的撐不下去，這輩子我就為你做牛做馬。”

單位回不去了，杜雷每天把自己關在家里，不愿見人，拒絕一切社交。看著他日漸頹廢，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我一遍遍鼓勵他創業。沒有創業資金，沒有經驗，他唯唯諾諾不敢貿然開始。因為有在養老院工作的經驗，我把我們唯一的房子抵押貸款，開了一家托老所。

杜雷負責外聯，我負責照顧老人，哪怕我忙得不可開交，也盡量不讓杜雷插手老人的吃喝拉撒，我擔心一日三餐的繁瑣消磨了他的斗志和心氣。

一次，一個老人上衛生間時摔倒了。八十多歲的年紀，老人這一摔就再也沒有起來。家屬找上門，說賠不賠償無所謂，但此后“老人的一切都由你們負責”。看到杜雷氣得臉色發青，我緊緊拽住他的手，生怕他沖動。我一遍遍安慰他：“我們就把老人當作親人來養。”杜雷很不理解，我說：“親生兒女在他最需要的時候撒手不管他，他心里得多凄涼。再說，咱每天都得面對他，把他當親人和把他當仇人，自然是兩種心情。”看著我一邊給老人翻身按摩，一邊跟老人聊天的樣子，杜雷感動得眼眶都濕了。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很偉大。

托老所漸漸出了名，很多老人帶來了自己的朋友，我們擴大了規模，家里的經濟也重新有了起色。我拿出全部家當讓杜雷去創業，他開了一家物流公司。可公司的貨車剛上路，便在高速路上肇事，不但車報廢了，還把對方撞傷了。

杜雷怨天尤人，覺得自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躲在家里長吁短嘆。我跑前跑后處理這樁事，借錢賠付對方。一個人還管著三家托老所，經營著三個老年用品商店，整天忙得只睡三個小時。

熬過了最為兵荒馬亂的那段時間，我強烈地想要一個孩子，但無論怎樣努力都沒有懷上。忙碌多年，最想擁有的卻始終不能如愿，我心灰意冷，將托老所轉讓，用轉讓費為杜雷開了個汽車美容店。

店里生意越來越好，杜雷臉上也開始浮現笑容。我忙著健身，調理身體，為孕育寶寶而努力。只是杜雷越來越忙，再也沒有耐心聽我對于經營的意見和建議。

突然有一天，一個女孩用杜雷的手機發給我一張他們的親密合影。看著那張照片，回想這些年一起經歷的種種，我由最初的崩潰哭泣到逐漸平靜。我忽然發現，不管自己如何努力，終究捂不熱一顆不知感恩的心。天光微亮時，杜雷才回家，我提出離婚的那一刻，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這些年，我的身體一直緊繃著，我害怕失去，因此一直逼迫自己去寬容、去原諒、去付出，而終于撐不下去了，我才發現，迎接我的不是崩潰，而是重生。

依然上演上次的戲碼，杜雷苦苦挽留。我堅持離婚，最后，他歇斯底里地說：“婚姻走到今天，難道你就沒有責任嗎？所有人都夸你好，可那是真正的你嗎？很多時候，我希望你跟我吵架，希望你也能有情緒起伏，可你永遠都故作完美。在你面前，我不是與你同甘共苦平等攜手的丈夫，而永遠都是一事無成、需要你操心的兒子！”我忽然驚覺：我不過是在一味的付出中，品味著自己的偉大，殊不知，婚姻中一個人單打獨斗，終究孤獨。

2017年年初，我和杜雷和平分手。而這一場婚姻，讓我更加清楚地了解了自己，了解了婚姻。我希望遇到一個你，在無風時，攜手聽風觀天;風起時，依然緊握彼此的手，一起吃早餐，也相互道晚安，一起把人生風景看遍。

編輯 張秀格 gegeprett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