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誰來共赴早餐

劉芳

前兩天在給蠟梅修枝時，被頭頂嘰嘰喳喳的鳥叫聲打斷，叫聲尖銳、急促，抬頭一看，一只白頭翁正氣勢洶洶沖我咆哮，原來蠟梅樹上有它的窩。

我如獲至寶，飛奔去向家里那位生物愛好者報告。兒子說：“去找找喂魚的面包蟲，還有蘋果，它們愛吃。”他還告訴我：“白頭翁普遍生長于我國長江以南地區，性格活潑、不懼人類。繁殖季多以昆蟲喂食，益鳥哦。”難怪，人家小時候可是用米湯救活過中了農藥毒的麻雀呢。

我開始精心策劃，打算隆重宴請一下鄰居“白頭翁太太”。我為她挑了張漂亮的小餐桌，就在海棠樹右側、梔子花前面、薔薇葉片當中。就餐情調可以法式，可以英式，可以日式，當然也可以中式，這取決于用什么樣的桌布和什么樣的菜品。并且，我暗自期待能看到她優雅就餐的樣子。

日本飲食生活作家平松洋子在《買不到的味道》里寫道：“輕輕鋪開一塊布，空氣便會在瞬間抹上另一番色彩。”她覺得桌布有魔法，織物能營造一張桌子、一個房間的氛圍，和一同就餐的人的心境。她總能從餐桌上的筷架、餐墊、器皿等小物件中感懷尋常的美好。

我翻箱倒柜，找出幾塊絲巾、麻質布料、宜家餐巾紙，鋪在那張小餐桌上。可是白太太倚在海棠枝丫上，不耐煩地沖我嚷嚷。她是不習慣人類鄰居如此造作？

好吧，我撤掉桌布，把面包蟲和蘋果屑散亂地撒在餐桌上，然后躬了躬身，一只手背到身后，一只手劃了道弧線邀她入座：“尊貴的白頭翁太太，請——”

我退后到早就架好的機位旁。昨天表弟提醒我，他說你不是有長的鏡頭嗎？忙乎了一大早，我在長鏡頭下，屏住呼吸欣賞“白頭翁太太”優雅享用我為她準備的豐盛早餐。

通體胖乎乎鑲著金圈的面包蟲，被白太太輕輕銜起，仰了脖子一節一節咽下，瞧，她還自帶了雪白的餐巾在下巴底下呢。蘋果屑切得大小正適口，不用仰脖子就能吞下。只見白太太叼起一根小號面包蟲，頓了頓，扭頭望向蠟梅，翅膀一撲扇轉身離席。原來她把小號面包蟲給她蠟梅樹上窩里的孩子們帶了回去。

白太太再次牽開裙裾入座，繼續享用美食。就餐完畢，她居然朝著我的方向扇了扇翅膀，我拍到她張開嘴似乎在向我道謝呢。

上一季春末，那只麻貓出現在我家院子里，每次翻看拍過的圖，都好讓人回味那謎一般醉了的初夏。今夏，麻貓，你浪跡天涯去到了哪里？快活嗎？

現在，白頭翁一家做了我們的新鄰居。曾經讀過一句話：人向外發現自然的美，向內看見自己的深情。我想這內與外也是互為因果、萬物靈通的吧？

想必白太太從她鄰居的深情款待中，也能看到人世間的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