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5年初夏,反袁運動失敗后遠赴日本的陳獨秀回到上海,打算辦《青年雜志》。好朋友、亞東圖書館老板汪孟鄒介紹群益書社來發行雜志。群益書社提出,陳獨秀每月得編輯費、稿費200元,月出一本雜志。陳獨秀滿口答應了,有200元收入,一家人不僅可以飽食無憂,而且可以把在安慶的兩個兒子延年、喬年接到上海來。
創辦《青年雜志》,接兒子來上海
當時延年和喬年正在中學讀書,接到父親的信,歡天喜地。他們連忙來到上海,和父親、姨母(高君曼,也是繼母)住在一起。
就在陳獨秀準備甩開膀子大干一場的時候,偏偏遇到一場人禍。原來,《青年雜志》辦了幾期,讀者增多,銷量大增,從而引起上海青年會的嫉妒。他們所辦的刊物《上海青年雜志》被《青年雜志》一壓,沒有了銷量。為了自己的雜志,他們寫信到群益書社,指責《青年雜志》和他們的雜志名字雷同,奉勸《青年雜志》及早更名。沒有辦法,陳獨秀只好在出版一卷六期后,于1916年夏天暫時停刊了。
《青年雜志》停刊后,經濟再次陷入低谷,陳獨秀脾氣大,延年、喬年半工半讀,就搬出來獨居了。
汪孟鄒聽說后,責怪陳獨秀不該把延年、喬年放到外邊。但陳獨秀覺得,這個社會本來就險惡,青年人應該吃點苦,吃點苦有好處。孩子從小不吃苦,將來怎么辦?
高君曼背后對汪孟鄒說:“我留他們弟兄倆住家里,老的不同意,小的不愿意。傳出去,都是我不好。”高君曼心里過不去,也怕外面說閑話。汪孟鄒走后,高君曼在陳獨秀面前說,還是讓孩子回來住吧,怪可憐的。但陳獨秀說,你這樣做是姑息養奸吶!
1916年9月15日,陳獨秀恢復辦刊,將《青年雜志》名字改為《新青年》,出版商仍然是群益書社。
一天,在杭州教書時認識的朋友沈尹默(原名沈君默)在北京琉璃廠附近遇到了陳獨秀。他建議陳獨秀離開上海,到北大工作,并請北京醫專校長湯爾和向北大新校長蔡元培推薦。不久,陳獨秀任北大文科學長(相當于系主任)。
“仲叔心太忍了”
知道陳獨秀去北大任職,高君曼十分高興。唯獨把延年、喬年丟在上海,高君曼有些不自在。近一年時間,延年兄弟倆在外自謀生活,邊打工邊學習,晚上住《新青年》編輯部。他們常蓬頭垢面,餓了啃大燒餅,渴了喝自來水。但兄弟倆很有骨氣,從來不伸手找父親要錢。
受高君曼影響,陳獨秀囑咐汪孟鄒,自己去北京后,每月從《新青年》發行費中拿出十幾元補貼延年、喬年。
一天,延年和喬年來亞東圖書館取父親給的生活費。根據陳獨秀的意思,汪孟鄒每月從陳獨秀的稿費中拿10元錢(每人5元)給他們,補貼其生活。汪孟鄒給了錢,就在記賬簿子上寫上一筆。這時,汪原放(汪孟鄒侄兒)便忙著倒茶,和延年兄弟說話。汪原放說:“仲叔現在好了,是京城大學的院長了。”不料陳喬年極不以為然,說:“父親名為新文學院院長,實則去做舊官僚耳。”
這話叫汪原放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瘦削的喬年性格這么活潑開朗,說出的話卻根本不像他這個年齡孩子所說的。
一次,喬年取了生活費要離開時,汪孟鄒對他說:“中午在這吃飯吧?”他知道,延年和喬年在上海的生活十分艱苦,平常難得吃一頓像樣的飯菜。喬年不肯,說:“還是回學校吃方便。”
聽了這話,汪原放問:“在學校吃些什么?”
陳喬年說:“啃上幾塊面包,如果塞住了,就澆上一點自來水,還不行的話,再加上一點鹽。”喬年話說得很隨便,好像沒有什么奇怪,可汪原放聽了,心里很難過。他沒有想到,仲叔兩個兒子,心腸這么好,過的日子卻比自己店里的伙計還差。
和陳獨秀好友潘贊化談起來時,汪原放口里不免包含埋怨的意思:“孩子可憐得很,仲叔心太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