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東巡吃粳米

相學東

粳米，也稱稻米、大米，在中國古代被稱為粳米。有人要問了，康熙皇帝哪頓不吃山珍海味，東巡吃頓粳米飯還有什么特別的講究嗎？別說，還真有講究。正所謂：“皇帝吃粳米，與眾有不同?！痹趺磦€不同，還得從康熙帝第二次東巡說起……

在康熙二十年（1681），“三藩之亂”平定后，康熙帝內心歡喜，遂決定再次東巡，到祖陵行告祭禮。

據《盛京內務府檔》記載，每逢清明、中元（農歷七月十五）、冬至、歲暮（農歷十二月二十八或二十九），關外永陵、福陵、昭陵都要舉行“四時大祭”。每月朔望，都要舉行小祭。清朝入關后，從順治八年（1651）起，還將農歷十月朔改為大祭。到了皇帝、皇后生日和國家慶典的時候，也要舉行祭告儀式。

著名的日本學者稻葉君山曾這樣感嘆：“中國的家族、皇族制度有何價值？關于此點，試看他們把‘孝’做至上的道德，即可了解了。”在康熙年間的各種祭祀中，最隆重的還是皇帝東巡。

所謂清朝皇帝東巡，指的是清朝統治者出關告祭先祖，拜謁陵寢，寄托孝思。借此還可以考察沿途民情吏治、了解地方邊備敵情、安撫少數民族、慰問勛舊遺族，同時行獎懲、免賦稅、告赦天下等。因此，清朝皇帝東巡不單純是祭祖謁陵，同時也是一項帶有極強國務色彩的政治活動。

清朝皇帝東巡始于康熙，其在位期間有過三次東巡，而后乾隆、嘉慶、道光等人也都不忘祖訓，出關祭祖。清朝統治的二百多年里，統治者先后東巡十余次。康熙首次東巡是在康熙十年（1671），因第一次東巡時未到永陵祭奠，這一次他先諭告奉天將軍安珠瑚，一定要親去永陵謁拜。永陵是清朝皇帝的祖陵，位于現遼寧省新賓滿族自治縣永陵鎮西北啟運山腳下，南臨蘇子河，對峙煙筒山，陵內葬有努爾哈赤的六世祖猛哥帖木爾及其嫡福晉等列祖列宗。永陵始建于明萬歷二十六年（1598），清天聰八年（1634）稱興京陵，清順治十六年（1659）尊為永陵。

康熙二十一年（1682）二月十五，康熙帝起駕動身，前往盛京祭陵。隨身近臣梅倫侍奉左右，三位后妃并皇太子一行約七萬人同往。時值春日，“天氣晴和，微風動篩。從者溢路，觀者夾途。顧瞻遠途，莫不歡躍”。東巡隊伍經過三河、薊州、玉田等地，二月十七到達孝陵，后出山海關，經遠州、錦縣、大凌河西等地，三月初四康熙帝到福陵、昭陵祭祀，共計五天。在此期間，他諭示戶部和刑部，山海關外實行大赦?！吧胶ｊP外及寧古塔等地方，官吏軍民等，除十惡不赦外，其已結未結，一切死罪俱著減等發落。軍流徒杖等犯，悉準赦免?！薄胺钐戾\州二府屬，康熙二十一年地丁正項錢糧，著通行蠲豁，其官役墊補包賠等項應追銀兩，察果家盡絕，亦并豁免?！比鲁蹙牛滴醯郾鄙嫌懒昙漓?。三月十二，康熙帝離開永陵前往北大營，除考察沿途民情吏治外，據奉天將軍安珠瑚的安排，檢閱視察了北大營的防務力量及邊備情況，為抵御俄國侵犯做準備。

北大營地處現梅河口與東豐縣交界處，清康熙年間封盛京圍場屬年牧州（今橫道河鎮）管轄，坐北朝南向，背依五臺山，面臨輝發河，營地十分開闊。早在1300年前渤海國時期，這里是長嶺府的一個小型校練場，專門用于訓練兵卒用。唐乾封二年（667）唐軍攻占新城（今遼寧撫順高爾山城）后，留大將契苾何力守城。契苾何力指揮唐軍擊敗了高句麗大軍，乘勝占領了七座城池。唐軍把部分戰俘流放于城子山、五臺山一代墾荒，為防止暴亂，北大營校練場擴建為兵營，加強管制和守備。公元960年，高句麗人自發組織，在城子山南坡向陽處建圍城（現高麗城遺址），后成為抵御外侵的重要堡壘，北大營曾多次出兵攻城未果。清天命四年（1619），愛新覺羅·努爾哈赤西征之前，收復北大營，囤兵操練，待西征平定了海西、哈達、建州之后，進一步擴大了兵營，最鼎盛時期在康熙年間，這里擁馬步兵三千。據《大清圣主皇帝實錄》記載，康熙二十一年（1682）三月在盛京圍場狩獵時，“上行圍射殤一虎，馬蹕威遠堡”?？梢姰斈昕滴醯墼谑⒕﹪鷪鰰r的雄威。

另據《清實錄》記載，康熙帝在第二次東巡往返中，在盛京大小圍場組織了數次圍獵。他一生征戰，善于騎射，認為人在塞外，連泥土都會使人興奮。作為能左右開弓的優秀射手，康熙帝十分自信和自豪。一代帝王，時刻不忘時代賦予的使命，在臨赴北大營前，他親筆題詞：不忘武備，雄鎮邊衛。對于皇帝的心思，奉天將軍安珠瑚是心領神會，他心里早就憋著一股勁。原因是近年來，沙俄經常越過烏拉爾山，逐漸向東侵犯我國邊境，他幾次上奏朝廷出兵，怎奈當時康熙皇帝忙于平定“三藩之亂”，沒有恩準。可這一次機會來了，他不能錯過。他要把自己訓練最好的精兵展示給皇上看：一方面力爭馬上出兵抗擊來犯之敵；另一方面是向皇帝邀功請賞。為此，他下了一番苦功。

他在五臺山主峰搭建了一個檢閱臺，可登高望遠觀看到五臺山的整個山脈。從東南天門到西馬蹄背嶺擺開演練場，選一千兵卒扮八旗勇士埋伏在東側，再選一千兵卒扮假想敵埋伏在西側。烽火臺點火擂鼓為號，兩軍對陣廝殺，形成大型沙場真刀真槍大戰的場面。為了鼓舞兵卒演練，他特意告訴領軍守備：“傳令下去，凡勇猛無敵勝利者，午餐賞粳米飯一碗，鹿肉湯一盆?！毖菥毜募獣r到了，康熙帝信步登上檢閱臺。但見一聲令下，烽煙四起，戰鼓雷鳴，兩側伏兵漫山遍野地廝殺開來，刀槍劍戟各顯神通，馬嘶長鳴喊殺震天，好一幅壯觀的沙場景象?？滴醯埤堫伌髳?，一個箭步跳下檢閱臺，要不是周邊的御林軍多，將他團團圍住，恐怕這個節骨眼他已經快馬加鞭飛奔前線了。在眾臣的勸說之下，他不得不又重返檢閱臺。

安珠瑚看在眼里喜在心上，當他看見皇上連連稱贊道：“好！英勇！這才是我大清英武之師！”他認為火候到了，壯著膽子湊到康熙帝跟前，心驚膽戰地提起了抗擊沙俄之事。沒想到這時候康熙帝也正有此意，聽安珠瑚提出立刻恩準。史料記載，康熙二次東巡回京后，奉天將軍安珠瑚親自督辦，調精兵三千抗敵，不日即獲全勝，使祖國山河得以光復。

整個演練結束已經偏晌，可康熙帝似乎意猶未盡，他走下檢閱臺，見山前山后的軍灶炊煙裊裊，兵卒好像忘了剛才的辛苦，歡天喜地圍坐在一起吃著喝著，香味也隨風飄了過來，他便信步走了過去。

康熙帝戎馬半生，征戰南北，最懂得兵卒的疾苦。他愛兵如子，每一次征戰前他都要親自過問兵卒的伙食，今天，他也要親自檢查一下兵卒伙食如何?；实鄣絹?，兵卒自然有些拘謹，好在左右大臣、將軍在旁，氣氛才漸漸輕松起來?？滴醯垡姳浯滞肜镅b著的滿滿的亮晶晶的粳米飯好奇心來了，他接過一碗聞了聞，香味撲鼻。他用征詢的目光盯著安珠瑚問道：“我大清勇士能經常吃到這么好的粳米嗎？”安珠瑚也不知道皇上這一問是福是禍，硬著頭皮回道：“啟稟皇上，他們只能吃今天這一頓，還是我特意賞的。”“為什么？”康熙追問。安珠瑚答道：“這種粳米只產在盛京圍場的年牧州（今東豐縣橫道河鎮），每年一季，灌溉輝發河上游龍泉之水，施梅花鹿糞便與草木發酵之肥，碾出的粳米晶瑩剔透，品質似白玉，煮熟如乳糕，食之軟滑香甜，每年只種百畝，供不應求。”康熙帝聽后點頭表示理解，又問道：“朕可以嘗嘗嗎？”安珠瑚正不知所措，近臣梅倫忙言道：“圣上，中軍大帳已經備好午宴。”“哎，朕只是嘗一嘗嘛?！逼鋵嵥呀浻悬c按捺不住了，聞到粳米飯那股香味的時候，就覺得口水難止，饑腸咕嚕咕嚕直響，真想不顧左右美美地吃一頓，可又難放下皇帝的尊嚴。唉！皇帝有什么好，吃頓飯都受限制。他心里真這么想。

“圣上，時日偏午，該用膳了。”梅倫又進言了?？蛇@一言不但沒有勸住康熙，他想，今天我就破個例，與兵卒共進午餐如何。想到這，他端起飯碗就嘗了一口。

眾人看了大驚失色。康熙帝慢慢地咀嚼著，突然大笑起來，“好，好個粳米飯，好吃。來來來……大家都吃點?！苯又?，他不管別人，自己同兵卒一起吃了起來。兩碗粳米飯加一盆鹿肉湯，吃飽喝足的他斜視著洋洋得意的安珠瑚，突然大聲喝道：“大膽安珠瑚，你有這么好吃的粳米飯，朕怎么一次也沒吃到？快如實招來！”安珠瑚一下子蒙圈了，慌忙跪地求饒道：“皇上，可冤枉死我了，自從您出關以來，吃的都是這樣好的粳米，怎么能說沒吃到呢？”康熙一時語塞。梅倫搭話說：“圣上，您是天天吃粳米，時日味覺有不同??！”康熙明白梅倫之意，“是啊，時日味覺不同。今天朕與我大清勇士共進午餐格外香甜吶！”

哈哈哈……在一片笑聲中安珠瑚爬了起來?！鞍榫绨榛?！”他心里是這么想的。鬧了場虛驚后，安珠瑚照常為康熙帝東巡準備貢品，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年牧州的粳米。據《東豐縣文物志》記載，“康熙年間（1662-1722），本縣封禁為皇家圍場。每年入秋，康熙皇帝率文武朝臣和八旗將領到此行獵習武，代代相襲?！?/p>

三月二十，康熙帝到烏喇地區考察，并繼續在沿途圍獵。三月二十五，康熙帝率文武百官，在松花湖岸邊向東南方向的“龍興之地”長白山祭拜。五月份，康熙帝順利完成二次東巡的各項事宜，沿原路返回紫禁城。

（責任編輯 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