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晨曦

摘要:隨著社會經濟發展與價值觀的逐漸多元化,未婚媽媽群體逐漸增大,此群體也越來越受到社會關注。社會變化與發展帶來的不僅僅是。未婚媽媽。群體人數的增加,還有其媒體形象的變遷及社會、媒體、大眾對這一群體看法及包容度的改變。在此文中,筆者通過分析《中國青年報》近20年對“未婚媽媽”群體的28篇報道,試圖找出這些變化及背后的倫理問題。
關鍵詞:未婚媽媽;倫理;媒體形象
一、未婚媽媽群體現象概況
未婚媽媽是指那些沒有結婚就已經生育或養育孩子的女性。隨著中國社會化進程的不斷推進以及轉型中多元價值觀和文化的出現,未婚媽媽這一特殊群體的人數在不斷增加。
在中國,“非婚生育”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幾乎無人提及,即使是到80年代早期,“非婚生育”也是極少發生的“離經叛道”的行為。但隨著價值觀的逐漸多元及社會包容度的提高,關于非婚生育的社會觀念在逐漸發生變化。
社會變化與發展帶來的不僅是“未婚媽媽”群體人數的增加,還有社會、媒體、大眾對這一群體看法及包容度的改變。本文通過分析《中國青年報》近20年對“未婚媽媽”群體的28篇報道,試圖找出這些變化及背后的倫理問題。
二、媒體報道變遷
(一)未婚媽媽群體媒體形象變化——未婚媽媽媒體形象逐漸正面
早期的媒體報道多是觀點的呈現,習慣用傳統道德觀念審視未婚媽媽群體。在進行人物選擇時,也傾向于被動懷孕的底層未婚媽媽。
但是從其他類型的報道看,媒體開始用客觀和嘗試理解的態度對待未婚媽媽群體。在2002年的報道《吉林:獨身女性可生育子女》中提到“有人不想結婚,但希望有一個自己的孩子,這種情況雖是極少數,但也要尊重這部分人的生育權。人的生育權利是與生俱來的,是先于國家、法律的權利。”同年的報道《未婚媽媽:對待邊緣群體的開放心態》直接呼吁社會大眾對未婚媽媽群體持包容開放的態度。這說明媒體在早期已經有了引導社會包容與理解未婚媽媽群體的趨勢。
到了后期,媒體開始更多選擇報道那些獨立、主動選擇生育且有能力撫養小孩的未婚媽媽們,《一個非婚媽媽的被超生之路》中的女主人公于軍就是一個典型。文中這樣寫道,“她是一名英語老師,父母則是駐外的高級翻譯,這種家庭背景多少形成了她的選擇基礎:‘我想要一個孩子,只是沒有結婚而已,這到底怎么了?’于軍覺得,自己不過是選擇了一種“讓自己快樂的生活方式”。
于軍擁有良好的家庭背景與高學歷,是+“非典型未婚媽媽”:她主動選擇非婚生育,將其視為一種讓自己快樂的生活方式。她在社會重壓下不妥協,努力為自己和女兒爭取權益。
在2008年到2018年的19篇報道中,沒有一篇關于“底層/被動生育”未婚媽媽的報道。這說明到了后期,媒體基本拋開了以傳統道德觀念綁架該群體的報道方式。他們發現,未婚媽媽其實擁有獨立撫養小孩的能力,她們是需要被社會正視的群體。
早期對于未婚媽媽的一個很大爭議是:她們是否擁有獨自撫養小孩的能力,是否有賦予小孩完整人格的能力。當體現未婚媽媽社會地位提高,獨立性增強的報道出現后,這樣的爭議會被逐漸消解,可以說是新聞敘事倫理上的一個進步。
(二)媒體敘事方式變化——媒體報道重點從個人事例轉移到群體現象
《中國青年報》從2002年到2010年間的報道主要集中于個人事例的展現,14篇報道中有8篇都是個人事例報道。當在展現個人故事時,落腳點相對更加狹窄和主觀。比如在《為兒子討公道》中,媒體主要展現了梅子生活的凄慘,體現出未婚媽媽生活的不易;《我可以不結婚,只要孩子嗎?》中落到了“未婚生子,勢必導致中國單身男子人口增加,從而影響到社會的結構和協調發展”,將未婚媽媽歸成了擾亂社會秩序的元兇之一。
到了2010年之后,媒體報道不再僅著眼于個例,逐漸增多了對于未婚媽媽這一“群體”的報道。《一個非婚媽媽的“超生”之路》中,提到了QQ群和百度貼吧中未婚媽媽群體的力量;《聚焦直播平臺亂象——誰在推送“少女媽媽”?》著重描述短視頻平臺中普遍存在的少女媽媽群體通過年齡博取關注的現象;《中學生的性教育》則將目光對準了整個青少年群體,其中重點提及了青少年未婚媽媽……
媒體有選擇地報道個人時,自身可能并沒有傾向性和引導性,但容易給受眾錯誤地傳遞這樣的信息:未婚媽媽是違背社會主流價值的個例。這樣的報道不會讓受眾覺得未婚媽媽的存在是一個普遍的、長期存在的社會現象,未婚媽媽是一個需要被社會接受的群體。當媒體報道由個人轉移到群體時意味著:社會逐漸發現了未婚媽媽的存在是一個普遍現象,她們存在共性,不應該被歧視,而需要被理解和保護。這是媒體敘事方式轉變帶來的進步。
三、媒體報道不足
(一)對未婚媽媽的雙重標準
媒體報道下的未婚媽媽可以被概括為兩大類:生育小孩的未婚媽媽和撫養孤兒的未婚媽媽。在所有報道中,有11篇報道了第一類,5篇報道了第二類。5篇關于“撫養孤兒的未婚媽媽”的報道,媒體全部持以肯定的態度,文字多以贊頌和褒獎為主。
形成對比的是,第一類的11篇報道中,沒有一篇抱以肯定的態度。同時,媒體會特別注重對他們凄慘處境的描寫,使得讀者對她們產生同情的心理。比如在報道《講人話,說故事》中,作者多次提到了理發店里未婚媽媽們的底層生活狀況:“加上章樺和章微,發廊里5個女人的身世都特別,各有各的辛酸和不幸。”
生育與否其實只能決定母親與子女是否存在血緣關系,在孩子后續的成長過程中,兩種未婚媽媽扮演的是一樣的角色:承擔起家庭的責任與社會壓力、努力讓孩子在單親家庭中健康成長。她們所承受的壓力是一樣的,但是卻接受了社會兩種截然不同的評價與態度。
(二)對未婚媽媽群體成因分析過于簡單化和片面化
未婚媽媽群體的成因和性質是多樣的,但是當下媒體在對她們進行分析時,歸因過于簡單,提出的解決措施也都比較籠統,沒有針對性。
華中師范大學社會學院副教授梅志罡認為“未婚媽媽”分三種情況,第一,被動未婚生育的女子或遭到男方遺棄的;第二,不愿結婚卻希望生育孩子的婦女;第三,男女雙方逃避撫養責任。不同類型的未婚媽媽有不同的成因,媒體不應該一味追求共性,強行歸因。
在提到未婚媽媽成因的七篇報道中,有五篇都歸因到了“性教育”。在提出解決措施時,也都幾乎是類似于“我們必須正視未婚媽媽這一社會亞群體,只有這樣,才能讓全社會釋放普遍的正義與文明”這樣比較籠統的倡議。
在社會轉型中,女性的思想觀念發生了巨大轉變。20世紀,“男主外,女主內”的思想深入人心,女性需要一個男性提供家庭中的經濟支持。到了21世紀,女性經濟地位逐漸提高,自我意識增強,這種自我意識的增強使女性不再安于農業社會中傳統女性角色的塑造,開始追求自我人格的獨立和自我價值的實現。同時改革開放后,我國離婚率不斷上升、婚姻穩定性減弱的情況也使得更多女性不愿意結婚、對婚姻的期望值降低。1978年中國離婚對數為28.5萬,而2005年增加到178.5萬,增加了6倍有余,在大城市增加率尤為驚人。女性結婚意愿的降低,是未婚媽媽群體出現的—個重要原因。
四、未婚媽媽群體帶來的倫理問題
(一)性和婚姻分離,傳統家庭倫理受到沖擊
從傳統觀念上說,“在中國文化中存在著一個傳統的‘三位一體’的標準模式,即結婚、性生活與生育三位一體的行為模式。所謂‘三位一體’,是指不可以有無婚姻的性生活,不可以有無家庭生活的性生活,甚至不可以有無生育的性生活。”未婚媽媽群體的出現,使得性和婚姻完全分離開來,無疑是對傳統模式的巨大沖擊。
從現實層面說,當性行為與婚姻分開時,婚前性行為就不再受到法律保護,未婚媽媽在受到欺騙或侵犯時,便無法訴諸法律。《中國青年報》也有報道印證這一點,如《為兒子討公道》中這樣說道,“萬般無奈的梅子以兒子法定代理人的身份,將王某以涉嫌遺棄罪告上法庭……由于種種原因,法院一直不能立案開庭。”
從家庭層面看,社會學上定義的家庭是:婚姻關系、血緣關系或收養關系基礎上產生的,親屬之間所構成的社會生活單位。目前,我國的家庭結構模式大致有以下幾種:核心家庭、主干家庭、聯合家庭以及其他家庭,如單親家庭。其中,未婚媽媽家庭就是單親家庭的特殊形式。未婚媽媽家庭的最基本特征就是缺少了夫妻關系,從而導致家庭中核心角色缺失。這種殘缺不全的家庭結構與傳統的家庭概念、家庭功能理論都發生了沖突,使得傳統的家庭倫理受到了沖擊。
(二)未婚媽媽的“撫養難”問題
從親子關系上講,錢穆曾說過,“我國家庭的終極目的就是父母子女之恒聯屬,將短生命融入長生命,家庭的傳襲幾乎是中國人的宗教安慰。”而未婚媽媽這種特殊的單親家庭打破了傳統家庭中的親子關系模式,父親的角色先天性缺失使得家庭中父子關系根本不存在。在家庭中,一段關系的缺失必然會對孩子的心理產生影響,使其產生心理落差感。嚴重時,還會形成人格缺陷,這就對未婚媽媽在精神和心理上對小孩的照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從現實角度講,生活在未婚媽媽家庭下的孩子很多基本權益都無法得到保障,這些小孩在現實生活中也會遇到更多的阻力。典型報道《一個非婚媽媽的“被超生”之路》中,于軍的女兒悅悅已經快要上小學了,但是還沒有解決戶口問題。除此之外,她在醫療、教育等方面也不能擁有和其他小孩一樣的待遇,還需要交上一大筆罰款。總之,未婚媽媽撫養小孩需要比普通人承擔更多的壓力。
(作者單位:中國傳媒大學北京市100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