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是剛好的遇見

陌楠

親愛的雪：

展信佳。

下午在整理書柜時，偶然翻到高中時你給我寫的信，有厚厚的一沓兒。信中的字跡盡管已經(jīng)有些模糊了，但讀來仍然感覺很親切。自上大學以來，有了手機，我們便沒有再寫信了。

手機網(wǎng)絡通訊固然便捷，卻好像缺少了藏在筆墨間的意蘊，那種能夠穿越時光的印記。念及此，便提筆給你寫下這封信。

我將你寫的那些信重讀了一遍，像是品味一部老電影，也回想起了許多高中時的記憶。還記得，6年前初次見你時的情景。暑氣漸消，木槿正盛。對你的第一印象——一個有著木槿花般純凈笑容的女孩。我的座位在你的后面，看著被簇擁在人群中侃侃而談的你，從心底涌出一股艷羨和崇敬的情感。那時的我一定沒法相信后來我們會成為最好的朋友。

有人說，高中是鳳凰涅槃。經(jīng)得起烈火煎熬，才能獲得重生。而我卻在接觸火焰之初，就已焚為灰燼。對高中美好的幻想，在繁重的課程和沉重的壓力下幻滅。而你，像是我黑暗世界中的一星光亮。

接連三次的英語測試，我的成績都很不理想，理所應當?shù)乇焕蠋熣埖搅宿k公室。面對試卷上刺目的分數(shù)，我不敢抬頭看老師。盡管老師的語氣中沒有責備的意思，但我的自尊心還是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我?guī)缀跏菦_出了辦公室，跑到樓梯轉角處，再也抑制不住眼淚。淚水模糊了視線，眼前隱約出現(xiàn)了什么東西，抬起頭便撞上你關切的眼神。尷尬和窘迫中，慌亂地接過你遞來的紙巾。“吃顆糖，所有的不開心會立刻忘掉。”沒等我開口，你已將一顆糖放到我的手心。“聽說南操場有棵很大的銀杏樹，漂亮極了，你愿意陪我去看看嗎？”我點了點頭，接納了你的善意。

秋風從耳畔拂過，金黃的銀杏葉隨風舞動，余暉穿過枝葉折射出斑斕的色彩。“雖遣黃蝶舞碧天，不曾別去枉尋歡。”我撿起一片銀杏葉，不自覺地說出這句詩。“相思纏在虬枝上，再聚精魂寫燦然！”你緊接著說出了下句。相視一笑，兩顆懵懂的心悄悄地靠近。

隨著對你深入了解后，我發(fā)現(xiàn)我們身上有許多相似的地方，都很喜歡詩詞、愛看小說，與我不同的是，你更活潑開朗。

半年后的研學旅行，增進了我們的感情。南京是個蘊含歷史文化的千年古都，每一處都有屬于它的故事。那是我第二次去南京。第一次殘存在記憶中的，只剩下暈吐難忍的三小時車程。

這一次有你的陪伴，我得以感受南京的別樣魅力。登上392級臺階，瞻仰孫中山的雕像，我們熱切地探討真假棺木的疑問;精致的浮雕與秀麗的環(huán)境，雨花臺的美景使我們陶醉。你說：高考后我們還要一起來，夜游秦淮河看畫舫，遍覽夫子廟尋美味！

兩日的旅程接近尾聲，歸途在即，除了不舍，更多的是恐慌。暈車藥在汽油味和晃動的車廂共同作用下完全失效，昏沉的大腦和作嘔的反胃讓我無比難受。你貼心地將我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柔聲地說：“睡一會兒吧，睡著了就不難受。”也許是你讓我有依賴的安全感，我竟真的靠著你那不算寬厚的肩膀睡去。

時間總在不經(jīng)意間悄悄溜走，像是要用短暫證明珍貴，用遺憾保留期待。你選擇理科，而我選擇文科。分科后，我在6樓，你在2樓。我清楚地知道，我們今后再也無法做到形影不離。我早已習慣了開心時一起笑，你會說我笑得像只倉鼠;我熟稔了難過時望向你的固定方向，得到溫暖的鼓勵。

你說：不過是4層樓的距離，我跑著去找你呀。你果然做到了，你常來找我，以致我們班大半的同學都認識你。“楠，你的好朋友又來找你了！”這是我每天最期待聽到的聲音。我會放下正在做的任何事，邁著輕快的步伐，奔向那個笑容最燦爛的你。你會和我分享身邊的趣聞，也會吐槽最近碰到的倒霉事。看著你神采飛揚地描述，我心中縱有萬般愁緒，都能得到排解。

高三，不似想象中的那樣轟轟烈烈，而是無聲地將每個人的神經(jīng)拉到了最緊繃的極限。班級里的活躍分子也不再到處“攪和”，每個人的書桌都在悄然變化，一摞摞兒練習冊逐漸阻擋住交流的視野。接連幾次的大考，我考得都非常不理想。高考的日子不斷逼近，我的狀態(tài)卻越來越差。思維再一次被一道證明題絆倒，我無奈地抬起頭望向窗外。天空碧藍，能隱約聽到操場上的哨聲。想起你說的話：如果太累的話，就不要逼著自己學習，不如放松一下，然后學習效率會更高。心情釋然了些許，于是我放下手中的題目，下樓去，走到了南操場的銀杏樹下。已至深秋，落葉鋪成金黃色的軟毯，我伸出手接住一片飄落的葉子。我把這片銀杏葉當作秋天的初見，做成書簽，送給了你。書簽上寫著：根進予共，葉以君期。你還記得嗎？那個書簽還在嗎？

高考前的復習，是持久戰(zhàn)，更是心理戰(zhàn)。高強度的壓力下，干澀而通紅的雙眼投射出的是無限倦怠。那一段難熬的日子，我們相互鼓勵，相互依靠，共同支撐著度過那一段不可復制的時光。

如今，我們隔著半個中國的距離，6個小時的高鐵車程，成為彼此見面的屏障。然而，距離并不能沖淡感情，我們用自己的方式保持著那一份親密。我們一起攢錢去旅行，一起學吉他，一起聽演唱會，這些使我們的關系沒有變得生疏，而是更添了幾分思念。

笑靨如花不足以展現(xiàn)有那樣迷人笑容的你。我想對你說：年少的時光，好幸運能夠遇見你，感謝你帶給我的一切。以前，我總喜歡抱怨，是你讓我學會轉換角度，溫柔地看待世界;讓我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就像你給予我的陪伴和安慰，我也會陪著你，聆聽你的一切傾訴;陪著你，看遍四季的繁花肅寂;陪著你，嘗盡世間的美味酸楚。我會將初遇時你的那抹微笑，永遠放在心上。

今后我仍會牽掛著你，不合時宜地打擾你。這樣，無論時光走多久，我們都不會走散。

寫到這里該收尾了，可念及你的健忘，還是得再囑咐一句：別忘了，約定好的，一起合唱《親愛的你》，你可得加油練習曲子哦！

順祝

夏安！

念你的楠

2019年6月13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