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向太陽靠近

池楚歌

去年那個炎熱的夏天，我笨拙地第一次穿上正裝，忐忑地拿過麥克風，走上了英語演講決賽的舞臺。當我站定的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我感覺自己像是電影院里坐在黑暗中的觀眾——而不是盡情表演的演員。

聚光燈外，聽眾正等著我。我艱難地從喉嚨中擠出第一個音節。不知過了多久當聽眾，和裁判的掌聲響起時，我看著刺眼的燈光，一剎那卻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恍惚間我又回到了兩年前第一次在演講隊面試的那個傍晚，眼前是那個作為隊長對我微笑的你。

大學軍訓結束后，校英文演講隊招新了。你帶著你的榮耀來為我們宣講，第一次見你，便是那樣的光芒萬丈。國家級的比賽中你出類拔萃，你的獎杯上折射出了我艷羨的一切：能力、認可、驕傲，而我，只是坐在臺下遙望著你、臉龐模糊在幾百號人中的一員。

我花了兩周來準備面試。面試先結束的同學告訴我你很嚴厲，不茍言笑。壓力加上同輩們優秀的表現，讓我有點望而卻步。那時就連站著也在打顫的我，不知道該從哪里去索求我所需要的自信和勇氣。向我這片旱田撒下春雨的，是你的肯定。

我不確定我另辟蹊徑、劍走偏鋒的稿子究竟會射中輪盤上的哪一欄。但自我開口后，你冷峻清秀的臉上展現出越來越明顯的笑意，我越講越自信，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擁有這舞臺是怎樣的快樂。

“你這小姑娘挺有想法的?！秉c評時你對我說。

一直以來，名為自我懷疑的不安情緒是我成長途中過不去的荊棘叢，我清楚這點，你卻比我看得更清。

“如果你不相信自己，就相信你的隊長吧。而你的隊長現在告訴你，你很有潛力。”你只用了這一句話，就讓我下定了決心。我想讓你記住我，無關愛慕，只為你的信任——多年以后，也許你還會回憶起你帶領的演講隊培養出了一個優秀的后輩。

那一年，我發了瘋地逼迫自己努力。

清晨和夜晚都在糾正發音，訓練語音語調;日常訓練我是全勤，每月考核我總居榜首。偶爾疲憊想放棄或者遇到了瓶頸陷入了自我懷疑時，我總會想到那一次你對我微笑的情景。

“那么優秀的人都相信你，你有什么理由懷疑自己？”人們說只用21天就能養成一個習慣，是你讓我養成了追逐優秀的習慣。究竟是為了證明你沒看錯，還是我想不斷知道我能做到多好——那一年的最后一段日子里，我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我的努力。

你畢業典禮那天，我在城市的另一端參加選拔賽。候場時，熟悉的緊張感撅住了我的內臟，幾近讓我嘔吐，然后你的對話框亮了。和你的風格一樣，言簡意賅?！靶玛犻L沖呀！”我將感情壓抑到主辦方宣布晉級名單后才發泄出來。同行的人看著我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還以為是沖入總決賽的喜悅太過強烈讓我難以自持。

總決賽頒獎典禮時，我站上了當初你站的那個位置，接過了你也擁有的獎杯。

當手中切實地感到沉甸甸的獎杯傳來的質感時，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你是太陽，我是星系里的一顆小行星，借助你的光輝才能偶爾閃爍。我原以為我是一步一步向你靠近，事實上我卻是一步一步向太陽靠近——我只是一顆小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