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海外情”

那丹

“在那遙遠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 我那親愛的媽媽已白發鬢鬢 ，過去的時光難忘懷難忘懷 ，媽媽曾給我多少吻多少吻 。吻干我臉上的淚花 ，溫暖我那幼小的心……”耳邊突然響起這首非常熟悉的歌曲，一下就將我拉回那個年代……

母親上小學時偶爾和姥姥從城里回農村老家看望舅舅。舅舅一家在農村老家生活很多年，早已成為地地道道的農民。舅舅一家生活的那個小山村真是窮啊，許多農民甚至沒去過大城市，最遠到過縣城，有人回來就驕傲地跟左鄰右舍介紹見聞……

每當媽媽在小山村里出現，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婦都爭相圍著她嘻嘻哈哈地左瞧右看。媽媽在她們眼里是城里最俊俏的姑娘，白白胖胖的，兩根又粗又黑的辮子走起路來一跳一跳。干凈整潔的娃娃服更顯得媽媽嬌小可愛，兩頰各有一個不大的酒窩笑起來格外好看。那個年代的農村，難得一見城里孩子。由于物資匱乏，很少有哪家孩子平時會穿沒有補丁的衣服。媽媽穿了一條她唯一沒有補丁的女褲，村里的婦女們嘖嘖贊嘆。每次臨回城，村民們都紛紛拿出只有過年才舍得吃的花生、大棗、瓜子、地瓜干，拼命往母親衣兜里塞。惹得當地小孩子在旁邊眼巴巴向母親投來艷羨的目光。

那年秋天，母親初中沒畢業作為“知識青年”響應上級號召離開了城市下鄉插隊來到了舅舅所在的村子。母親剛進青年點時，力氣活干不動，好在有舅舅的面子，生產隊長就分配她干一些輕俏的活兒。比如看豆腐坊，幫助計工分。為此，青年點的同學都很羨慕母親。

就這樣，母親在青年點干了不到兩年，“文化大革命”結束了，由于母親好學習，經常捧著書本躲在人們背后苦讀，幾本數理化課本都被她翻爛了。在“文化大革命”結束后的第一次全國高考，母親竟然被北京大學錄取了。從此，母親的生活翻開了嶄新的一頁。

母親雖然是一個文靜的女性，但她胸中裝著一般女性無法做到和想到的事情。大學念了三年她竟然留學到了美國芝加哥大學。當時母親家里非常窮，為了她去美國留學，姥姥不得不將她祖上傳下來的手鐲賣掉。

到了美國，母親一邊上學一邊利用晚上時間到一家小中餐廳打工。都說母親的命好，也許命中注定她要“飛黃騰達”。一天晚上10點多鐘，下班的母親往出租房方向走。忽然，在一個胡同口聽見一個中國男人在求救：“快幫幫我，我要不行了……”母親走過去一看，原來是一個學校的中國男生“大宇”，他被幾個非洲移民搶劫，和他們幾個打了起來，被刺幾刀，血流如注。當時周圍沒人，母親趕到大聲說：“別動，我幫你。”她緊解下圍巾扎緊他的傷口，然后打電話報警，并在現場一直等到警察趕到送大宇去了醫院……

經過這樣的經歷，那個叫大宇的男生對母親千恩萬謝，他在醫院住了兩個月就痊愈了。從此，他每天都給母親發情意纏綿的郵件，時間長了，母親被感動了，就和他成了好朋友。后來回國，大宇的父母對母親感激不盡，非要給母親一筆感謝費不可，但被母親謝絕了。大宇的父親是國內一家大公司的總經理，年薪上百萬，大宇是一個典型的“富二代”，但大宇的人品被母親認準“沒有錯”。一年后，大宇就成了我的父親……

母親的這段海外情雖然波瀾不驚，但在那種生死危險的情況下兩人相識具有非同一般的意義。父親后來和我說，其實你媽是一個弱女子，看見馬路上有狗都躲得遠遠的，可當時那么晚了，見我躺在路邊流了很多血毫不害怕，說明你媽有一種許多女性做不到的與生俱來的正義感。

如今，年近七旬的父母都已退休，他們在幸福享受二人世界，父親說，我要加倍愛你的母親，我要加倍償還她給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