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前茶
在我家附近的廣場,每到下午,喜歡下棋、打牌、健步走的中老年人總要聚集到這里,而最熱鬧、最吸引人的便是打牌的場地。我也時常去廣場看打牌。
每當夕陽給廣場的萬物鍍上一層金輝時,我總能看到這么一幅動人的畫面:在打牌的場地,有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時而俯身,時而站立,他從容地把一個個橙色、藍色的塑料方凳摞好,把它們搬到一處靠圍墻的宣傳牌旁,然后再把椅子一把把地拖過去。這些物品歸整到位后,只見他拿出一根長長的鏈子鎖把它們依次穿起來與宣傳牌鎖在一起。起初我以為他是廣場的管理人員,這只是他的職責所在。
有一次,我見他俯下身,兩只手朝腹部方向使勁拽著鎖,由于穿的物品太多,鎖又不夠長,他總是鎖不上。只見他臉憋得通紅,直喘粗氣,額頭上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于是我走過去幫他,在我倆的齊心協力下終于鎖上了。他如釋重負地笑了,并向我連聲道謝,我于是和他攀談起來。
“您老是廣場的管理人員嗎?”
“不是。”
“那您是?”
“這個廣場原先好的椅子、凳子總是被人拿走,而來這里打牌的人特別多,再找這些東西很不方便,我退休了沒有什么事,喜歡打牌,順便為大家服務一下。”聽著他輕聲的述說,我胸中頓時有一股暖流在涌動,不禁對他肅然起敬。
再以后我對這位老人更加關注起來,也進一步了解熟識了。老人姓蘭,74歲,早年在一家國營單位上班,50歲時辦了病退,如今靠著微薄的退休金度日,他來這個廣場打牌好幾年了,一直為大家義務服務著,可以說“蘭師傅”“老蘭”是這個廣場上聽到的最頻繁、最親切的稱呼了。大伙兒沒有撲克找他,沒有凳子也找他,對大家的要求他總是有求必應,很有耐心,并且不收取任何報酬。
當然,來這里打牌的人不是都能體諒理解別人的。有一次夜幕降臨,有一桌人借助路燈微弱的光還在“奮戰”,我看見蘭師傅在不停地看表,我想也許他老伴正焦急地等他回家吃晚飯呢。旁邊有位老人看不下去了,提醒說:“天都黑了,大家都散了吧,蘭師傅也好收拾牌桌回家吃飯了!”
“我們幾個來得晚,還沒打多長時間,再打最后一把吧。”牌桌上有一個聲音答道。
“你們打吧,反正我回家也沒有什么事。”蘭師傅回應道,并表示理解地笑了笑。
有一次,我問起撲克的來源,他說有的是自己購買的,有的是朋友送的。他這樣默默地為大家服務,成了廣場上最受歡迎和敬重的人。
去年冬天,我還遇見了一件令人感動的事。那天,蘭師傅把牌讓給旁邊的人打,自己則從灰色的挎包里拿出大半個饅頭,他的挎包由于使用時間長,洗的次數多,已經變成灰白色了,挎包側面上沿露出的絲線在寒風中不斷地飄蕩。正在我對他的舉動困惑不解時,一個了解他的老人說:“老蘭,你又要去喂鳥了。”他微笑著點點頭,然后朝著一棵高大的梧桐樹走去,我急忙跟了上去。
“您老經常喂鳥嗎?”
“我主要是冬天喂,天寒地凍的,鳥覓食困難,我就把家里的剩菜剩飯或是路邊撿來的食物喂給它們。”
到了樹旁,鳥兒們都聚集過來,不停地在枝頭上跳躍。他蹲下后,把干硬的饅頭掰成許多小塊,然后退到一旁,用充滿慈愛的目光注視著鳥兒們。也許是看到我這個陌生人在場,鳥兒們不敢過來,等我們走出十幾步后,它們便急匆匆地從樹上飛下來爭搶食物。此刻,我心潮涌動,眼前這位淳樸的老人如此憐惜身邊的小生命,讓我在寒風中倍感溫暖。
就是這樣一位善良、熱情、無私的老人,他不富裕,文化程度也許不高,但他的退休生活是那樣充實、快樂,他對生活的熱愛、對陌生人的熱情真誠,無不深深地感染、溫暖著身邊的每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