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雨生 李歆
那是多么美好的往事。年少的時候,真是什么荒唐事都做得出來。當時覺得合理極了,多年以后回望才發(fā)現,那些都是只有那個年紀才會做的事。當時不做,以后就再也不會做了。
偶爾會有這樣一種執(zhí)念,比如穿某個顏色會帶來好運氣,出門靠左走會帶來一天好心情,這個綠燈如果順利通過一定會遇上綠波帶……
其實勝算只有一半,但我們總是愿意相信生活中的小確幸,它讓我們覺得,這一天和其他日子,有點不一樣。
鼓勵與祝福翻山越嶺,復讀生很幸福
講述人:張雨生
那個日子特別好記, 2016年6月6日,是我參加復讀、第二次高考的前一天。借著看考場的機會,我第一次從郊區(qū)的學校走進縣城。
6月初的光景,小城格外炎熱。在此之前,我從未見過這片學校之外的天地。
我不敢錯過窗外任何一處風景,同時又急切地想要到達目的地,看看考場的那一方課桌。在那張普普通通的桌子坐上兩天之后,其結果就能決定我一年前的偏執(zhí)是否有意義。
我家在農村,復讀需要住校。一年里,我回家的時間不超過20天。學校是封閉式教學,跟外界聯(lián)系不便,對于從前的朋友和同學來說,我如同消失了一般。
第二次填寫高考報名表的時候,我想到了第一年高考的情形,那次,父親在工地請了兩天假,全心全意陪著我應考。
父親可能是剛下工就趕了過來,一臉的疲倦,還拿著那個常用的破舊布包。我考了兩天,他在男生寢室一張堆滿衣物的床上睡了兩夜。每一場考試結束,他都在人群中滿懷期待地等著我。
在第一次高考失利后,我成了班里唯一復讀的人。
看完考場回來后,我們幾個同學還是像往常一樣上自習,這兩天,手機不用上交給老師了。我打開社交空間——每次打開,都會收到從前班級同學給我的留言,飽含鼓勵。今天依然有很多條。
我細細瀏覽了每一份期望,最新的留言說:“班長,明天就要高考了,帶著全班的力量去沖吧!”
我登時熱血升騰,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動和感動,每條留言都直接敲打在我的心上,我給那個未接來電最多的號碼回了電話。
熟悉的聲音,瞬間讓我紅了眼睛。
她曾在同學錄上寄語我:要成為自己喜歡的人,要一直開心,萬事順意。
手機另一端的她正在大學就讀,此刻在上著晚自習。她溜出來,跟我細數以前的歲月點滴,贊許我的勇氣,說我今天肯定緊張,過了明后兩天就好了。
“很多同學都在惦記你,都知道你馬上要高考了。你現在的堅持是對的……”她給我講了自己的大學生活,我明白,她是為了讓我的信心更加堅定。
回到了教室的座位,班主任在和大家聊天,開始講每一個人在這一年的趣事,以及這一年的改變。他談到我的時候,帶著和悅的笑容:“你總是第一個到教室,學習努力,從來不會讓我操心過多,只是成績進步得慢一點……”
他望著我說:“也許月考沒有展現你的努力成果,由衷希望,明后天的考試成績是你最滿意的一次。”他眼神堅定,同學們也都和他一樣,投來鼓勵的目光。
那天晚上,語數英政史地的各科老師一一走進教室,還是在談解題方法和注意事項。只不過這一次大家都很輕松,把之前的每一次錯誤、每一個遺憾都放進了笑聲里。
最后,每位同學都在黑板上寫下了對自己的總結和展望。我寫的是:“時光謙和,一年里從未對我的理想挑三揀四,荊棘相伴,信念之種更加堅定。”
離開的時候,我們又齊聲誦讀了組建復讀班立下的班訓:“今日何為,明日何成。”
同學們的目光堅定,充滿期許,和我收到的那些留言一樣。
如今我坐在大學教室里,仿佛又看到了他們,看到去年今日的自己。
獨一無二又明亮,我被男生當眾表白
講述人:李歆
時至今日,我偶爾還會想起,自己在兵荒馬亂的高考前一天被一個男生當眾表白,幾乎驚動了整棟教學樓。每每和同學談起這段經歷,我都不禁感慨:“很特別的回憶,也算終身難忘了。”
那天本來和3年的每一天一樣,似乎沒什么差別。教室里的風扇呼啦呼啦地吹,卻趕不走滲入空氣里的炎熱。大家緊著眉頭,專注地盯著一沓又一沓的錯題集,仿佛多看一道題,高考就能多得一分。
午休時,后排給我傳來一張皺巴巴的紙條。我一臉狐疑地打開,上面潦草地寫著:“陳默說,他喜歡你。”停頓了好幾秒鐘后,我暗暗戳了一下旁桌的好友,問道:“陳默是哪個?我忘記了。”在好友指點下,我才把人和名字對上號,不禁有點尷尬。
我所在的是理科班,45名同學,只有12名女生。升高三時,學校整體換班,使得我除了對座位周圍的男生還算熟悉,后排的男生只能勉強記住名字。很多男生的名字,我臨近畢業(yè)都沒完全搞清楚。
高三注定不適合在學習之外的任何事上投入過多精力,“或許是玩真心話大冒險游戲受罰了吧。”我顧不上想太多,平復了一下被打亂的思路和情緒,把它當作玩笑拋到腦后。
但我還是低估了這個“玩笑”的后勁。高考前最后的一個晚自習,老師讓大家出去休息,放松心情。不知何時,教室里已沒剩下幾個人。我正和好友聊著天,門口傳來聲音:“李歆,有人找。”我應聲出門,看見班里的男生們都群聚在教室邊上的大走廊里。那個叫陳默的男生被他們推了出來,一臉糾結,不停地撓著頭,低頭看了我?guī)籽郏朕D身回去,卻被男生再次推出來。忽然間,我腦子里有一根弦開始晃動,拼命地提醒我后面可能要發(fā)生什么。我有點慌了。
還沒等我做出反應,陳默像做了一個重大決定,面對著我,閉著眼睛,大吼了一聲:“李歆,我喜歡你!”說完轉身就跑,留我一人目瞪口呆地站在走廊里。因為動靜太大,隔壁幾個班的同學都奔出教室,詢問著發(fā)生了什么。
好友看見我的樣子,拽著我想把這件事問清楚。陳默再一次被男生們推了出來,我忽然間慫了,拉拉好友:“算了,別問了,就當是玩笑話,不會有啥影響。”陳默聽到后突然激動起來:“李歆,我再說一遍,我喜歡你。這是第三遍!我是認真的,沒開玩笑。”
陳默的話讓我當場愣住,內心五味雜陳:沒開玩笑?我的天!都不認識怎么就喜歡了?明天就要上考場,為什么現在說!
正當我愣神的時候,樓梯口的男生大喊:“老師來了!”大家瞬間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教室。這場告白事件,伴隨老師的到來,停在了告白未果階段。
剩下的晚自習,我都心不在焉,甚至沒在意老師說的注意事項和鼓勵。晚自習下課后,陳默追上了還沒緩過神的我,喘著氣道歉:“對不起,李歆。今天不應該跟你說這些,要是影響到你考試,我罪過就大了。”見我不說話,他便解釋,自己是因為真心話游戲被推出去表白,但害怕高考后見不到我,腦袋一熱便說出了“喜歡”。
“但我說的話都是真的!不管你對我有什么樣的看法,也不管你會不會給我一個答復,我都無所謂,我喜歡你就好了。總之,李歆,高考加油!你在我心中是最厲害、最好看的!”說完,他一溜煙跑了。
我突然有些釋然,發(fā)現根本生氣不起來,一種奇怪的情緒在心底蔓延開,沖淡了高考的緊張感。我那除了復習就是補課的中學生活,在臨近結束時,因為他,突然增加了一筆意外卻又絢爛的色彩。
最終我的高考還是沒有發(fā)揮出正常水平,但并不是因為陳默,而是避免不了的緊張。陳默卻和我截然相反,超常發(fā)揮,去了一所不錯的大學。在接下來的幾年里,陳默只發(fā)給我屈指可數的幾次節(jié)日和生日祝福,我倆心照不宣地沒有更進一步,止于某種不尷尬的平淡,并在這種平淡中漸漸失去聯(lián)絡。
我從沒有責怪過陳默當年的舉動,年少沖動的荷爾蒙總是無法抑制。相反,我有點感謝那份無所畏懼脫口而出的“喜歡”,沒有他的表白,我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個人,也不會知道自己被默默地喜歡。在高考的重重硝煙里,它成了獨一無二的明亮記憶。
(摘自中國青年網)
(責編 劉國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