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柏林、倫敦和杜塞爾多夫病人而言,一場危及生命、過程復雜的干細胞移植可謂是生存的最后一搏,純屬無奈之舉。
北京時間3月12日消息,據國外媒體報道,一名德國艾滋病患者在接受了革命性的新療法之后,或將成為體內病毒得到徹底清除的第三人。這位未具名的“杜塞爾多夫病人”四個月前因癌癥接受了干細胞移植。目前尚未出現受感染的跡象。
這一病例與“倫敦病人”在同一會議上發布。后者是史上第二位被宣布體內不再存在HIV病毒的艾滋病患者。這名英國患者體內無HIV病毒的記錄已經持續了18個月。消息一出,專家們倍感振奮。但他們也警告稱,全球有3700萬HIV病毒攜帶者的現狀并不會因此改變。
生存的最后一搏
杜塞爾多夫大學的比約恩·延森博士(Bj?rn Jensen)在西雅圖舉辦的一場醫學會議上宣布了第三名被治愈患者的消息。據烏得勒支大學醫療中心參與該病例的醫生們透露,該患者腸道和淋巴結的活檢結果顯示,其體內已不存在感染HIV病毒的跡象,他們還補充道,這名患者目前尚未“復發”(即可以再次檢測到體內存在HIV病毒)。
和“倫敦病人”及“柏林病人”一樣,除患有艾滋病外,“杜塞爾多夫病人”還身患癌癥。不過目前還不清楚是哪種癌癥。
對柏林、倫敦和杜塞爾多夫病人而言,一場危及生命、過程復雜的干細胞移植可謂是生存的最后一搏,純屬無奈之舉。對其他大多數艾滋病患者來說,沒有必要去冒這種風險,只要每天吃一片抑制病毒的藥物、阻止病毒傳播就可以了,同樣可以健康長壽。
治療杜塞爾多夫病人的醫生們仍在對其進行追蹤。據他們暗示,與倫敦和柏林病人不同,這名患者擺脫病毒的時間還不夠長,還不能被宣布進入長期緩解階段。巴塞羅那伊斯卡薩艾滋病研究所的哈維爾·馬丁內斯·皮卡多(Javier Martinez-Picado)透露道,還有另外兩名HIV病毒陽性患者也接受了干細胞移植,但仍需服用抗逆轉錄病毒藥物。
參與一項評估干細胞移植對治療艾滋病影響的國際項目的專家表示,已有39名患者接受了干細胞移植。目前還不清楚其中是否有人的HIV病毒得到清除,也不確定他們接受干細胞移植的時間。
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HIV/艾滋病部門主任安東尼·法契博士(Dr Anthony Fauci)表示,倫敦病人的報告“簡練而重要”,“使在柏林病人身上體現出的概念驗證得到了進一步加強”,即具有HIV病毒抵抗力的人捐獻的干細胞可以清除干細胞接受者體內的HIV病毒,“但考慮到艾滋病患者的情況千差萬別,這種療法根本就不實際。”法契博士補充道。
“假如我患有霍奇金氏淋巴瘤或粒細胞性白血病,如果不接受干細胞移植便必死無疑,碰巧我又有HIV病毒,這就很值得考慮。但對成百上千萬并不需要干細胞移植的艾滋病患者來說,他們的情況并不適用。”
HIV病毒領域的頂尖科學家、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簡妮特·西里奇亞諾博士(Dr Janet Siliciano)也贊同,這些研究結果的現實意義有限。但這項研究首次證明,艾滋病的治愈并非出于僥幸。此前人們曾多次試圖復制柏林病人的治療方法,卻屢屢失敗,因此很多人擔心那次成功只是碰巧而已。
“我覺得這非常令人興奮。”西里奇亞諾博士表示,“現在我們知道了,柏林病人并非唯一的幸運兒,這一數字已經變成了2。”和杜塞爾多夫病人一樣,倫敦病人的病例報告也獲《自然》期刊發表,有倫敦大學學院、帝國理工學院、牛津和劍橋4所大學的研究人員參與其中。
變異版的CCR5基因
倫敦病人于2003年被診斷出體內存在HIV病毒。2012年起,他開始采用抗逆轉錄病毒療法(即抗病毒藥物)控制病毒感染。自抗逆轉錄病毒療法于1996年被發現以來,就一直是獲診艾滋病后第一時間推薦采用的療法。研究人員并未解釋倫敦病人為何過了9年才開始采用這一療法。
也是在2012年,他患上了霍奇金淋巴瘤。2016年,他同意接受干細胞移植,希望以此治療癌癥,和其他情況類似的病人一樣,醫生希望能取得一個完美的平衡:找到一名有HIV病毒抗體基因的捐獻人,這樣便可“一箭雙雕”,將癌癥和HIV病毒一并掃除。
大多數人體內都有CCR5基因。這種基因動不動就給我們幫倒忙,比如限制我們在患中風后存活和康復的能力。HIV病毒也會將目標瞄準這種基因,將其作為入侵人體免疫系統的切入點,但少數人會攜帶變異版的CCR5基因,這種基因不會表達出來,因此這類人天生就對HIV病毒有抵抗力。這類人也因此獲得了“控制精英”的稱號,因為他們天生就能控制HIV病毒,就好像在服用病毒抑制藥物一樣。
和柏林病人一樣,倫敦病人的醫生也找到了一位擁有CCR5變異的捐獻人,約百分之一的北歐后裔從雙方父母那里遺傳了這種變異基因,對大多數HIV病毒都免疫。此次的捐獻人就是這種雙變異繼承者,“這幾乎是‘不可能事件’,”該研究的主要研究員、倫敦大學學院的拉文德拉·古普塔(Ravindra Gupta)指出,“所以這種情況被觀察到的機會很小。”
此次移植改變了倫敦病人的免疫系統,使其也擁有了捐贈人的變異基因和抗HIV病毒能力,該患者主動提出停止服用藥物,想看看病毒是否會卷土重來。醫生通常不建議病人這么做,因為自從柏林病人之后,該療法還沒有成功的實例,另外柏林病人的例子稍有不同:他在干細胞移植之前就停止了抗逆轉錄病毒療法。而倫敦病人的醫生讓他從頭至尾始終服用藥物。
如果每天服用抗逆轉錄病毒藥物,便可對病毒起到抑制作用,防止其死灰復燃。在連續每日服用藥物6個月后,患者體內的病毒量已經降到了檢測不出的水平,也因而不再具有傳染性。
停藥幾周后,大多數患者的病毒水平都會飆升。但倫敦病人并未出現這種情況。測驗結果不僅未發現R5病毒的蹤影(與CCR5基因相關的一類病毒),也未找到X4病毒的跡象(與另一類基因有關的病毒)。在停止服藥18個月后,他體內仍未發現HIV病毒。
仍需保持謹慎態度
研究作者對倫敦病人的例子持謹慎樂觀態度,認為該病例比柏林病人“稍微輕松”一些,也許是個進步的跡象,與柏林病人布朗相比,倫敦病人在移植前接受的化療不那么痛苦,不需要接受放療,移植反應也比較輕微。
布朗在白血病復發之后又做了一次干細胞移植,同時接受了大量化療和放療。法契博士對此并不確定,他認為這次復發只是由于癌癥本身導致的,與HIV病毒無關,而對于為這些“艾滋病被治愈”的跡象歡呼振奮的人,法契博士提醒他們仍需保持謹慎態度。他將這些跡象稱為“減刑”,認為我們還要等更長時間,才能宣布這位病人體內已不存在HIV病毒。
其他人也曾經停藥很長時間,但最終還是復發了。“密西西比兒童”就是一個這樣的例子:一名嬰兒從母親那里感染了HIV病毒,接受了18個月的抗逆轉錄病毒療法治療,然后停藥達兩年時間,其間病毒并未重新出現,因此很多人都認為她已經被治愈了。
但病毒最終還是卷土重來了。此外還有法國的“維斯孔蒂群組”(Visconti cohort):14名患者在感染初期就接受了抗逆轉錄病毒治療,然后在三年內相繼停藥。雖然他們的細胞中仍能檢測到HIV病毒,但病毒已經能夠被身體自然控制,但倫敦和柏林病人有所不同,因為他們的整套免疫系統都被另一套系統取代了。
近幾年來,科學家取得了一系列研究進展,在備受贊譽的同時也飽受爭議。西里奇亞諾博士認為,此次最新研究顯示,人們也許還能取得更多突破,“所有這些‘治愈’或‘接近治愈’的例子都有很大的信息量。每個病例都對該領域起到了一定的啟發,讓我們更好地思考根除HIV病毒的方法。”西里奇亞諾博士表示。
布朗稱很想與倫敦病人見一面,鼓勵他公開自己的身份,因為“這對科學研究幫助很大,還能幫助HIV陽性患者和攜帶者重燃希望。”治療布朗的德國醫生吉羅·胡特(Dr Gero Hutter)稱倫敦病人的例子是“極好的消息”,為“治愈HIV的拼圖又拼上了一塊碎片”,英國傳染病專家們也對這一消息表示欣慰。倫敦瑪麗女王大學的艾妮·麥克奈特教授(áine McKnight)表示:“這是一項非常重要的研究。在長達10年的空窗期之后,它終于證實了柏林病人的例子并非純屬僥幸。”
帝國理工學院的格拉厄姆·庫克教授(Professor Graham Cooke)表示:“這位倫敦病人的HIV病毒在骨髓移植后得到了控制,這一成果十分振奮人心,自柏林病人以來,其他接受類似療法的患者均未出現類似成果,此次研究應當會鼓勵需要骨髓移植的HIV患者在可能的情況下考慮尋找CCR5陰性的捐贈者。如果我們能更好地理解為何這一療程對有些患者有效、對有些人則無效,就能離治愈HIV的終極目標更進一步,目前,在僅患艾滋病的病人身上嘗試這一療法仍然風險過大,因為通常來說,每日服用抗HIV藥物即可保證患者的長期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