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那碗飯

胡雙慶

父親干了一輩子，臨退休還是個普通工人，一官半職都沒混到。跟他一屆的老牌大學生，很多做了廳長、處長的，而且都將自己的子女們安排得妥妥當當，即使在我即將下崗的緊要關頭，也沒肯站出來幫我說半句話。我下崗后，父親也沒去找過任何同學、朋友拉拉關系。還是我自己在一家小工廠找了份臨時的工作。

自此，心里便開始怨恨父親。這也成為我不談戀愛、不結婚的理由。每天呆在家的時間也少了許多，下了班總是和朋友出去喝酒，即使是一個人閑逛，也要等到父親睡了以后再回家。

不管多晚，回到家打開門，電飯煲那橘黃色的指示燈永遠亮著，掀開煲蓋，上面一層是一碗菜，下面是一碗米飯，始終熱氣騰騰。每晚如此。好長一段時間，我都不和父親說一句話，兩個人雖然住在一所房子里，每天卻難得見個面。但每天晚上回家，父親都會在電飯煲里留下熱氣騰騰的飯菜。

父親始終沒能看到我娶妻生子便離開了人世，我并沒有感到有多少永別的悲傷，甚至，還有些莫名的解脫。父親走后沒多久，我很快和一個女孩戀愛并結了婚。

若是回來晚了，妻也會給我留下飯菜在電飯煲里，可每次吃都感覺有些冷硬，難以下咽。有一次問妻：“為什么飯菜又涼又硬？”妻說：“這么晚才回來，飯菜放在電飯煲里這么久能有多熱啊！”我有些不滿：“為什么以前我爸在的時候留的飯菜都是熱的呢？”妻說道：“那肯定是你爸隔一會兒熱一下，然后又放進電飯煲保溫的。電飯煲里放一個多小時就不是很熱了。”

頃刻間，我陡然明白了，眼淚順著面頰就流了下來……

原來，我所擁有的父愛也曾那么溫暖，只是當初，自己蒙住了本該去細細端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