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宗
2019年春節(jié)檔期電影票房冠軍非《流浪地球》莫屬,電影原著為劉慈欣于2000年發(fā)表的中短篇同名小說。在劉慈欣的想象中,這種質量的大制作電影,至少還得幾年后才能出現(xiàn),“《流浪地球》很成功,各方面都成功。第一次就有這樣水平,當然是好事。”作為“中國科幻小說第一人”,劉慈欣被很多科幻迷認為是“神一樣的存在”。然而,劉慈欣說:“我沒有那種不請自來的靈感,靈感對我來說是一個很沉重的歷程,也不知道它什么時候會來。”
記者:《流浪地球》看哭很多人,您哭了嗎?
劉慈欣:沒有,我們看電影是從創(chuàng)作者角度去看,不是從普通觀眾角度去看。我看到感人情節(jié),更多地會想怎么加強效果更好,是以工匠、創(chuàng)作者的心態(tài)去看。一般來說,我們是打動別人,自己一般很難被看過多少遍的作品打動。
記者:影片中的地球現(xiàn)象是否會發(fā)生?
劉慈欣:首先,在我們看得到的未來是肯定不會發(fā)生,因為太陽處于一個恒星的主星序之中,主星序中的恒星是十分穩(wěn)定的,太陽就算真的要發(fā)生變化,也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那是在很遠的未來。
記者:科幻作家能預測未來世界嗎?
劉慈欣:不可能,描述不出來,不光是我,誰都描述不出來,甚至你描述100年以后都很困難。所以我們寫科幻的人不是在預測,我們只是把各種各樣的可能性都排列出來,但是我們不可能窮盡所有的可能性,我們只排列那些最有意思的、最震撼的。我常舉一個例子,一個不走的表,它一天還有兩次能弄對。同樣,你排列足夠多的可能性,這里面肯定有幾種能遇上的。但是不是預測的,科幻小說家并沒有神奇的力量。
記者:中國現(xiàn)在最強的感覺是什么?
劉慈欣:其實我們的科幻發(fā)展到這一步,并不是因為科幻本身,也不是說現(xiàn)在的科幻就比20世紀80年代的科幻水平高多少,它是大環(huán)境決定的。《流浪地球》的導演也反復強調,整個國家處于快速崛起的現(xiàn)代化狀態(tài),給科幻文學、科幻電影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中國現(xiàn)在最強的感覺是什么?是未來感。世界上沒有一個地方有在中國這么強烈的未來感,這種未來感就是未來給人的吸引力,世界上現(xiàn)在任何地方沒有辦法與中國相比。順理成章,它就促進科幻小說、科幻文學的繁榮。
國運盛,文運盛。這一點對其他文學來說不知道是否準確。對于科幻文學是極其準確的,在一個落后的、貧窮的、發(fā)展緩慢的地方,科幻文學肯定不行。不論多么有水平、有創(chuàng)意的作家,也得不到承認,這是科幻文學的一個特點。
記者:當您的作品出版發(fā)表之后,您得到很多的關注,您會享受這種被關注嗎?
劉慈欣:我認為任何寫小說的人都會享受這種關注,很快樂。而且,我的創(chuàng)作過程很順利,中間幾乎沒有挫折。幾乎每篇出來都能得到好評,這個很不容易的。我并不在意獲獎,我清楚科幻是個大眾文學,我只在意讀者的反應。幾乎每一部作品出來都能得到相當正面的反應,當然也有一些作品稍微低谷了一下,但是很快還能恢復過來。除了個別作品,大部分反映都是很好的。從這個方面來說,算是很幸運的。
記者:您會在意別人的評價嗎?您怎么看待?
劉慈欣:當然在意。別人批評的是對的,就會汲取,要是不對,就不理。但是別人的評論,我有這么一個原則,我由一個科幻迷變成一個科幻作家,科幻在我的心里是有一個核心理念的。就像有人會問我,科幻創(chuàng)作應該遵循一個什么樣的原則,我說遵循“銅錢”的原則,不是我說掉到錢眼里了,銅錢外圓內方,外圓的意思是說我們的表現(xiàn)手法應該多種多樣,靈活多變,適合讀者不同的欣賞取向,內方就是我們對科幻應該有一個核心的理念,這個理念是一個底線,不能突破的,這是一個文學體裁存在的依據(jù)。
記者:您理解的科幻核心理念是什么?
劉慈欣:在科學的基礎上,展開想象力。科學是科幻的靈魂,但這個理念不是每個人都承認的理念。包括很多作品也并不遵循這種理念。但我自己的創(chuàng)作和我喜歡的科幻是遵循這種理念的。
記者:國資委微博賬號對您以善意的玩笑的形式,評價說之所以要深化改革,就是因為過去一定程度上存在您說的這種人浮于事的現(xiàn)象,現(xiàn)在改革之后,企業(yè)能專心搞發(fā)展,您也能專心寫小說,請問您怎么想?
劉慈欣:寫小說也是業(yè)余時間寫,上班時間肯定寫不了。
記者:現(xiàn)在還有很多作家是放棄本職工作轉行出來的,對于并非專職寫作又有一定寫作才華的人,您有什么建議嗎?
劉慈欣:從科幻小說來說這是不可能的,國內的科幻小說市場很小,養(yǎng)不活專職作家,專職寫作根本生活不了,又怎么專職寫呢?只能用業(yè)余時間去寫。現(xiàn)在一本書賣幾千冊一萬冊,賣到5萬冊就很好了,若按8%的版稅來算,掙不了多少錢。而且現(xiàn)在短篇小說的稿費一千字才150元,20年前就這價了,如果一年一部短篇小說2萬字,一年能寫多少篇?光靠這怎么生活?誰不想專職去寫?但沒有辦法,只能利用業(yè)余時間去寫,專職作家的生活是很艱難的。像我們這些暢銷書作家靠這個生活沒問題,但這是冰山的一角,大部分作家是不可能靠寫作生活的。

記者:您當年在上班時間,是怎么分配工作時間跟寫作的呢?
劉慈欣:工作時間是沒時間寫作的,即使想寫作沒有那個時間,事情比較多,就是下了班和節(jié)假日寫。
記者:您有出現(xiàn)您在訪談所說的在工作的時候坐在辦公室的電腦面前寫作的情況嗎?
劉慈欣:那種情況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但很少,因為沒有時間。每天我們基層發(fā)電廠的工程師和搞技術的都挺忙的,每天的活都不斷,我哪有時間去寫?
記者:國資委微博賬號說歡迎您常回娘家看看,您會有這個想法嗎?
劉慈欣:發(fā)電廠不存在了,關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