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美鳳 20世紀60年代生于廣西荔浦得勝路,祖籍廣東順德蓮灘。有劇作《千秋恨》《避邪銅錢》在廣西劇展上演出。文學作品散見于《廣西文學》《紅豆》《北京文學》等刊物。結集出版散文集《一地落葉》《天涯神話》《柬埔寨·金邊耀眼的地方》等。曾獲“《廣西文學》·青年文學獎”散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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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18日這天早起,我以普通市民的身份去看荔浦撤縣設市正式掛牌。扭秧歌、打腰鼓、放河燈、耍排燈、舞龍舞獅、燃放煙花爆竹等,一系列喜氣洋洋的慶祝活動,在得勝路附近的濱江和濕地公園先后登場。隊伍一支連一支,高潮一個接一個,“再見荔浦縣”“你好荔浦市”的歡呼聲此起彼伏,好一幅生逢盛世歌盛世的壯麗畫卷。
我凝視著這幅畫卷,很難想象中國人民解放軍抵達荔浦全境前的某天,我的父親我的伯爺伯娘帶著我的奶奶我的哥哥姐姐倉皇奔出得勝路,迅速卷進“躲共產”風潮的情景。我的叔叔卻帶著理想與抱負出城,沿山路去尋找一路南下的解放軍。解放軍的隊伍兵分兩路,朝荔浦疾駛。一路走小道,從陽朔金寶翻山越嶺至荔浦花篢,到大塘,過青山,壓向縣城。另一路走大道,從陽朔抵馬嶺沿途暢通無阻,直插城門。那一天,是1949年11月26日,黑暗的舊荔浦結束了,新社會如同神話里的王國,光彩重生。
膽大留城的人發現,所有解放軍官兵都用親切的語調跟老百姓說話,根本就不是國民黨宣傳的“青面獠牙,共產共妻”。藏在縣境各地“躲共產”的芳鄰陸續回家。他們先是試探著在門前走走,繼而從街頭到街尾作一個短距離散步觀察,最后做生意的開門做生意,紡紗的開機紡紗,織布的染紗織布。那些喜歡哼著荔浦文場穿街過巷的人,習性也一如往常了。年底到來時,街上秩序全都恢復,廣西全境插上五星紅旗。不同的是,荔浦天主教堂成了人民醫院,粵東會館和關帝廟成了學校。許多無家可歸的人,一夜之間有了房子。許多窮人家的孩子,一夜之間得以上學。南下干部帶來的扭秧歌、打腰鼓、走高蹺和歌劇《白毛女》,則在全縣迅速流行起來,盛傳至今。
作為20世紀60年代出生的寫作者,自然對新中國成立即將七十周年的鄉土滿懷關注。那是2018年的初秋,我出發了,是朝印象中的解放軍進城路線出發的。我對這條路線,如此向往。正是這種向往,把我帶到這條路上。這條路忽而上坡,忽而下坡,忽而拐彎,卻始終朝著和平美好,幸福光明。田野充滿秋天以后將要成熟的農作物,比如水稻、甘蔗、馬蹄、橘子。陸陸續續地,我對自己渴望了解的地方,進行了一圈訪問。我終于清晰地看到,荔浦這片有著兩千多年縣治的熱土,如何結束了人畜混居時代,又如何走進新中國的夢想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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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訪問過的村莊中,青山龍頭山是我初中學農時住過的地方,距解放軍進城的路線大約有幾百米的長度。整個村莊不大,但很雅致。它依山傍水的樣子,多好看啊。清晨薄霧輕飄的模樣,又是多么美妙。只是每逢雨季,繞村而過的河流常常泛濫成災,讓人敬畏。1974年秋,我隨學校學農大軍在這里住了二十多天,任務是協助當地人修筑防洪堤。二十多天的勞動,讓我見證了社會主義的集體力量。紅旗飄飄的工地,筑堤人的夢想每天都在變化,在實現。離開時我帶走了一小瓶細碎的龍頭山沙子,用以紀念我戰天斗地的青春。
時隔四十多年再來,防洪堤的氣息依然引誘著我。但我迷路了,大片大片的沙糖橘果園鴉雀無聲。我完全可以想象兩個月后的收獲,匆忙的腳步,喜悅的心情,滿載而去的車隊。我的眼睛掠過蓋滿塑料薄膜的果園,從村邊直達遠處的龍頭山腳,每棵果樹都在向我細數園丁的理想和勤勞。突然場景變了,往事消失后復又重返。河邊的近處就是防洪堤,河水的潺潺聲非常清晰。壘石筑堤的人都走后,江邊就只剩下一片空蕩了。解放軍從附近走過的壯麗,也被幽藏起來。
一個楊姓青年,自告奮勇為我介紹龍頭山的變遷。同時告訴我20世紀80年代那時,誰家率先購回電視機、洗衣機、摩托車。90年代后,誰先擁有手機、電腦、小汽車和太陽能。近年來,又是誰先用手機微信把農副產品賣出去,等等。微笑著向他道謝的我還知道,在20世紀50年代以后,村里的每戶人家跟全中國的農民一樣,都有大致相同的經歷,先后經歷過土改、農業合作化道路、包產到戶、土地承包等歷程。然后是改革開放的到來,一個社會紀錄不斷刷新的時代到來。
我站在長滿蘆葦與芒草的堤上留影,與永不回來的時空重逢,再見。我因此還能看到年方十三歲的自己,與同學在堤上忙忙碌碌的畫面。白天人山人海,戰天斗地。我們把在河床撿起的石頭,挑到正在修筑的壩上。夜晚,我在煤油燈下默讀《雷鋒日記》,同時使用雷鋒的日記格式,記錄我們的生活。整個畫面以大堤竣工而結束,它把所有那個時代的特征都包羅進去了,達到了高度概括。其中貧下中農的誠摯感激與學生代表熱情洋溢的感謝相得益彰,互為襯托,掌聲經久不息。事實正是這樣,20世紀70年代龍頭山人所創造的集體力量,讓泛濫成災的洪水成為造福村民的幸福源頭。此外,荔浦古信水庫、大江水庫、荔浦長灘河水電站等,則是另一些集體力量的見證,歲月的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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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浦高速路口附近的白馬廠,向我展示的則是另一個獨特的鄉村世界。那時我人還沒有到達白馬廠,就聽朋友講,整個村莊是個大花園,一大片一大片的格桑花一直延伸到很遠的地方。這是一個不到兩百人的村莊,五顏六色的種子撒在環繞村莊的土地上,鮮花漫天。記得我第一次到達時,村前的停車場早已擠滿各式各樣的小汽車。第二次來時,村路上還排起了彎彎的小車長龍,首尾難覓。在我轉身上車離開時,又有幾輛小車朝白馬廠開進來了。我是說,在那鮮花盛開的季節,不斷有人駕車來此謁見白馬廠的美。花香在空中輕飄,讓我想起1949年“躲共產”的街坊在這里驚惶而過,一抬頭卻真的遇見解放軍的情景。他們猶豫不決地迎著解放軍戰士的笑臉走去,誤會很快解除。扶老攜幼的人群,緊跟著解放軍回城。好奇勇敢的男孩,甚至還從解放軍戰士的手上,接過他們繳獲敵人的小玩意兒當作玩具。當年的他們能否想到,有一天,這里的田地將變成花的海洋。
花色縱橫交錯,從一片花海到另一片花海,炫目又安靜。若按品種分,可以分成三大塊:格桑花、非洲菊、波斯菊。若按顏色分,卻遠遠不止三大塊:橙色、紅色、白色、紫色等。與花海毗鄰的,是百香果園、沙糖橘園、蔬菜園等。遠看近觀都仿佛自然界中的天上,天上的人間。花海邊上還有荷塘,塘邊有亭,可以左顧右盼,也可以四處瞭望。因為從沒見過這么多花的緣故,我把一個上午的時間全留在了這里。體驗到如同抵達高原,由近及遠被花包圍的眩暈感覺。
告別白馬廠數天,它的影像仍時常在我眼前閃現。再度來到白馬廠,是精神層面的需要。我不知道它到底還隱藏著多少魅力,便沿環村的硬化道路而去。比起村前那個花香追人的世界,村里的景致是另一番風韻,游人也少了許多。村巷里的整潔程度令人意想不到,古老的民風也不示弱。光是古色古香的房屋裝飾,你就知道民風民俗如何不朽。當村里的書屋出現在我眼前時,自是又一番驚奇。我一向有唯美情結,白馬廠的美顯而易見。花謝之后,整個村子依然有一種綠油油的色調。使用手機視頻與親朋通話的老人,打理果園的男子,開車回家的婦女,無一不在告訴我,他們的生活多么豐富。在一個拐角的岔道口,景色平靜。陽光將某個屋門口的微型小花園暖暖地照著。一縷淡淡香氣從那里散發出來,風將其中的精華部分吹遠,直到云上。院子里,有稚童在做作業。是朗讀。我停下來,想要看得清楚明白些,這幅古老的耕讀傳家圖。書聲繚繞在村莊的上空,像不朽的時光老人一樣,穿越古今。我想知道白馬廠為什么會這樣美,就跟屋主攀談。他說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一直是政府有計劃、有步驟、一點一點實施的。村里的夜晚,還常常會有歌舞愛好者的合聲。他們穿著光彩,在村莊的小小舞臺上跳來跳去。快樂像汗水一樣滲透衣衫,喜悅在四周流動著。勞動了一天的人,就在舞臺前面的籃球場上坐著,在球場邊的樹影下面站著觀看。我想不出那些有歌有舞的夜晚,歌舞者與觀賞者誰更快樂。所謂幸福,就是能在人類社會里安居樂業、縱情歌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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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升起時,我又出發了,解放軍南下的影子一直跟隨著我。修仁鎮柘村,一個擁有兩百多戶人家的村莊,也不偏僻,我居然沒有早點留意,真是奇怪。柘村以家家戶戶擁有沙糖橘果園而著稱,也以擁有無數3D壁畫而名聲在外。果園和壁畫,把村民世世代代作過的努力和夢想聯結在一起。而在村莊的遠處,中國電信、中國移動公司和中國聯通公司的通信網線綿延而過,令人遐想。
村里的3D壁畫,畫在全村的墻上。或大或小,或動物或人物,或高山或大海,或果園或森林,一幅接一幅,就連轉彎的地方,也有神奇的畫面靜立著。它們令人歡喜的美,幾乎是以突兀姿態出現在我眼前的。那時我在村頭的紅色自行車道走下車子,看沙糖橘的長勢,與畫在一堵墻上的果樹,天衣無縫地連接在一起。我禁不住它的誘惑,在那里一陣流連。隨后,安徒生童話世界里的各種畫面,先后在我的視界出現,讓我快樂得神魂顛倒。這些畫在村路中消失,又在村路中出現,讓人宛如陷入遙遠的時空。我注意到,許多小孩經過3D壁畫時得到的某種樂趣,完全像我一樣。我在這些畫里盡情穿梭了一個多小時,發現果園與壁畫,始終是柘村人生活合奏的蓬勃之歌。在一幅尚未完工的壁畫面前,我停下腳步,站在畫畫人的身后,看一幅畫的進展,色彩繽紛的魅力,朝我涌來。
繼續在柘村果園和3D畫面交錯延伸的路上行走,在放眼就是豐收果實的甜蜜景象中行走,在村民不出村就能購物與銷售的土地上行走,暗忖理想生活是什么,不就是現在的這個樣子嗎。他們以青山為背景,既種出了生活的甜蜜,又繪出了古老村莊的童話魅力,多么神奇。再于村中觀景臺上四顧,美麗的村莊,豐收的果園,還有什么朝代的農村、農業、農民,會比現在更美。返程時路遇村里富有情調的小車隊伍紅紅火火迎親,我立馬就想起學生時代遇見的自行車隊迎親。時代不同了,現在的每一個人都非常幸運。新中國成立七十周年的果實,成了每個人生活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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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奔向荔浦革命老區大張村時,有意識地把家中小朋友也帶去了,她還未滿十歲。關于共產黨和共產黨領導下的中國,她只在課本上了解了一點點。我想到時光的流逝也許會讓人把這個地方、這條道路淡忘,就把年幼的她帶了出來,帶到這條路上來。這是廣西眾多革命老區中的一個,也是我叔叔年輕時來過的地方。時值金秋,大地一派祥和,歷史在水田成熟的稻浪上起伏蕩漾。當國道旁邊大張村的莊嚴拱門出現時,很自然地,我就想起了七十多年前活躍在這里的那些共產黨人神秘來去。那時候的他們有夢想有抱負,但是一定想象不出中國現當代的繁榮富強。于拱門外面向里瞭望張村半是金黃半是刈割后的田野,我感到有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將自己拉進這片土地的歲月深處。
我在刈割后一扎扎禾把碼得相當漂亮的田野上行走,在一個百年和另一個百年之間奔流的歷史中行走,也不向誰打聽。想到年輕的叔叔也許經過一番化裝來到這里的樣子,心生敬意。叔叔是我們家族最早加入中國共產黨的人,也是最早動員全家參加公私合營的人。我記得父親生前說得最多的話是:“共產黨好啊,我上班二十年退休,到現在已經領了二十幾年的養老金了。”
在張村展覽館,我看到了中共荔蒙修地下黨組織早年裝訂的、寫著宣傳資料的小冊子,里面有許多永不過時的故事。還有中共荔蒙修地下黨人早年用過的秤、口盅、水壺、馬燈、鳥銃、子彈、手槍皮套等。我好奇地想要了解我的叔叔,看看他的名字在哪個本子上出現。看完才想起,1949年11月26日解放軍抵達荔浦全境前,他老人家還只是一個向黨靠攏的進步青年。在我想要向叔叔打聽他何時就讀荔浦簡師,何時加入中國共產黨,又在何時當上新中國剛剛成立的荔浦二區區長時,他老人家已經過世。而我無須查詢的是,中國的完美社會,正從中國共產黨人的理想中衍化出來。每一戶、每一個人的生活,都在變得越來越好。
面對蒙北游擊隊長住所、蒙北游擊隊活動場所、游擊隊的辦公場所,我靜默了良久。游擊隊員在遠處也在近處。我朝他們的方向走去,沒有偏離。天地間的中國萬里無云,光明照耀。告別寧靜祥和、豐饒的滿是稻田和果園的大張村,從彎彎山路那邊,我居然看到了1949年解放軍南下的兩支隊伍,從迢迢的遠方啟程,朝荔浦全境開來。他們步調一致,不拿群眾一針一線。歷史的航船駛到1949年11月26日這天,打腰鼓、扭秧歌,荔浦全城一片沸騰,社會主義成了令人夢想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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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夢想是件幸福的事情,夢想催人奮斗,使人得到收獲與寬慰。新中國成立七十周年的荔浦,太豐富太有詩意了。過去的七十年是過去數以萬計個七十年無法抵達的理想。當年解放軍翻山越嶺來荔浦經過的大路小路,早已郁郁蔥蔥,芬芳襲人。全市所有村屯亦在廣西村村通的工程中,在扶貧攻堅的事業中,實現了路通、水通、電通、電視通、寬帶通、物流通。你不要小看這些成果,它是新中國成立七十年的非凡豐碑。我一再向喜歡自駕游的朋友推介我去過的村莊,它們不是旅游景點,但是美,就是這么回事。當然,我也熱情推介荔浦魅力無限的銀子巖、豐魚巖、荔江灣、銀龍古寨、天河瀑布等旅游勝地,它們令我憶起早年失去的詩意和遠方。其中天河瀑布所在區域,可是1950年解放軍英勇剿匪的重地呢。
于出生地得勝路上老家屋頂四顧,城市輪廓日益擴張的荔浦,除了巍巍寶塔,周圍的一切全是新的。四通八達的街道,鱗次櫛比的高樓,視野開闊的廣場,琳瑯滿目的商場,綠意盎然的公園,沿江逶迤的防洪堤,式樣不同的大橋,明亮整潔的學校,秩序井然的醫院,來來往往的大車小車出租車……同樣的防洪堤建設,挖掘機、推土機等替代了上個世紀人山人海的勞動,工程速度與質量有目共睹。荔浦博物館的歷史煙靄,一再將人心中本然的夢想喚醒,令人逐夢。非物質文化遺產荔浦文場,則在東南西北喚起人的記憶,使人愉快。現代化的天眼遍布大街小巷,把壞人壞事從好人好事中分離出來。還有一大群一大群的鳥兒,喜歡在江心的草地上度過屬于它們的時光。這是令人眷戀的土地,1949年解放軍南下時如期抵達的荔浦,無論你從哪個方向看,它的景色都是那樣的賞心迷人。只是民用無人機的拍攝,我以為政府安全部門要提高警惕,加強管理。
在農貿市場的一角,我停下來買菜,可供挑選的肉食和果蔬令人眼花繚亂。我看見一對年輕戀人手上提著蝦蟹,在賣菌菇類的攤前猶豫,不知道是買蘑菇、草菇、鮮香菇,還是買雞腿菇、金針菇、茶樹菇好。一個手拿青菜豆腐的老人,清閑地聽著手機里播出的歌曲從我身邊微笑而過。一對年過不惑的夫妻,似乎在為吃葷還是吃素起了點并無惱意的爭執。市場上的空氣說不上十分清新,但也絕無污濁,各種熟食散發的香氣,叫人胃口大開。面對如此豐富穩定的市場,我常常不知道買什么才好。
華燈初上以后,年輕的荔浦市特點更加突出。一江兩岸,既有建筑的高大偉岸,霓虹的閃爍璀璨,更有夜市的繽紛多彩,江水的無盡溫柔。一年四季,天天都有一群群悠閑的人在江邊的霓虹燈影里跳舞唱歌。各自為陣的舞隊,通常和著節拍一來一往地旋舞。行頭十足的人,臉上掛著笑。在燈光的明亮處,可以看清他們臉上的幸福、快樂和自豪。
在荔浦撤縣設市正式掛牌的夜里,在張燈結彩的濱江路上,我發現新的時代正在把每個女子變成仙女。自夜幕升起的煙花,在眾人頭上掠過。這些煙花一朵接一朵地升到空中,此起彼伏。看著這一個時代的生活,我不由得想到20世紀70年代得勝路人的普遍夢想。那就是樓上樓下、電燈電話和出門有車,現在全都實現了。那時沒有夢想到的生活,如今也擁有了。比如微信帶來的問候與商機,新農村合作醫療帶來的便利,市民社會養老保險帶來的安逸。就是在很偏遠的地方,種植戶、養殖戶、電商、微商、實體商,亦有頭有臉地生活在人群當中。這就是荔浦,一個集漢、壯、苗、瑤等世居民族聚居的地方,始終被中國夢環繞著,擁抱著。這個夢的影響是那樣的廣泛,那樣的包羅萬象,以至于我一想到自己生在其中,就感到幸運無比。
責任編輯? ?韋 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