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乘月光在泉邊

格桑多杰 藏族，青海省貴德縣人，1936年生，1951年參加工作。曾任中國少數民族文學學會副會長、全國《格薩爾》工作領導小組成員、青海省《格薩爾》工作領導小組組長、《民族文學》編委。四十多年來堅持業余文學創作，出版了詩集《牧笛悠悠》和《云界的雨滴》。代表作詩歌《查曲的傳說》《黎明分娩的新城》獲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一等獎、優秀獎，《你是陽光的嬰兒》獲全國五省區藏族文學創作一等獎，《瑪積雪山的名字》《雪魂》等四篇獲全省文學創作優秀獎，《這邊是你的故鄉——致旅印藏胞》編入《中國新文藝大系﹙1976—1978﹚少數民族文學集》。

太陽之血脈

血脈——

鮮紅鮮紅地潑灑著，滴淌著，

有著穿透心臟的熱流，

觸動春光的時針，

是否是鮮紅鮮紅的？

破開旭輝的輻射驗試，

冷清模糊的地平線，

增添了一道道光譜的長線，

血脈是太陽的，

哪會有一絲的失眠、冷卻。

點燃的笑——

太陽的公民們與山河同笑，

一旦點燃三次炊煙，

讓藍煙騰空為傳遞的信息，

更迭的歷史比昨天更寬廣。

欣 悅

沿久別重逢的大路

恍惚間走進山峽的彎道

窗外的景物沒有寸步的重復

均是那么富于真切新鮮

地平線匯融著實感的流動

仰眸拂曉時刻

峰巒一派染透的金色

車速漸漸轉彎于群山的王國

這天朗氣清的早晨

田野里每步都感甚美

大地依舊沉靜而泰然

展現故地的溫情縈懷

它又一次地托舉起河山

無拘展現生態的多樣

使路人常懷念的氣勢壯麗

透明的原野

我遠游藏北之雪，

瞧瞧浩瀚的山巒，

難道是古龍鳳相思而默化的原野？

他們久淵的憶念、尋繹、停留，

將深深地瀠洄心跡，

愛的勃顫予留蒼天來理清呢？

那憧憬萬象的云界，

為何撒出躁動誘惑的紗網，

使山巒終世負載而無力回避，

心悅迎接最高空的飛雪，

于是隆隆冷冷的起伏。

明知這里是人類星球上的最高“月宮”，

新造山運動的峰頂，

無暇反顧明月的殘缺之痛，

無暇反顧七星的弧線模糊，

毅力開鑿藍穹層次上的高度，

尋求未發現的寒云卷雪茫然，

企盼瑞雪的漫天之花，

開拓得更高潔，更透明，

再造圣潔的水晶心靈，

涉羽寧靜的天層間，

再沐浴碧藍色無窮的情感。

她應有瞬息的松弛，

清閑的一刻，

但她堅貞地期待黎明的攜手，

領悟著日月綿綿的柔情，

足音跫然，掀開清明，

篤信潤澆廣袤數千里，

穿越椰林挺拔的綠夢世界，

旖旎的山光水色。

芭蕉葉翠闊拍醒輕風，

回報雪花的超脫和真愛，

這里的沃野“漁歌互答，此樂何極”。

綠色的微笑甜蜜流動，

擁摟東南亞風光的恬靜審美，

唇吻翠玉閃爍的天涯，

金色稻香使人們享醉，

亙古及今搖潤蕩舟的文明，

唇吻罕見的包容橫空清長，

是含蓄雪花世界的滔滔激情。

情系無聲的地方

誰曾走過這里？

奧妙地揭開她的頭帕

只有手握一條牧羊的細鞭——

是三江源開天出世的地方

有三位圣潔的母親在佇立遙望

有美如智慧女神的目光

右臂播種著五谷與鮮花

左臂端執著凈水和中華

翠玉在聲響

她們各自清秀明亮

她們各自年輕慈祥

誰曾走過這里？

陌生地解開她的頭飾

只有手握銅勺舀滿清水三敬——

是燦星重逢明月梳妝的地方

是三位圣潔母親凈土的故鄉

有美如智慧女神的目光

右臂播種著五谷與鮮花

左臂端執著凈水和中華

心腸深底是甘露晶晶的河床

是大地的溫柔在作響

她們各自紡線牧羊

她們各自潤綠芳草花香

誰曾走過這里？

熱烈的撣拂她珠冠上的冰花

只有印記凍土層的蹤痕——

是三江源奔向大海的地方

是三位圣潔的母親在并立仰望

有美如智慧女神的目光

在昨日伴興莽莽昆侖

在今天哺乳銀龍向宇空翱翔

回首尋聽尼羅河畔豐碩的歌謠

喜聞亞馬遜河翠幽的波蕩

要看伏爾加河船夫昂首世紀的風帆

愛聽密西西比河上的白鷗千秋獨鳴的豪放

她乘月光在泉邊

濃濃帶一方草原芬香的卓瑪，

草尖的露水打濕了她輕盈的跫音;

每步足印踏出仰望遠方的情意，

乘月光在牧羊路傍的泉邊。

卓瑪由于冰山和草原的雙哺，

端姿如青竹的風韻，柔情秀靈的大眼;

就從南海飛來的美羽鳥都深感羞愧，

乘早地消逝于燒云背面。

小心翼翼地繞泉池蹲坐，

伸雙手捧起清波三飲抿口;

甚怕輕觸了寂靜的夜色，

亦然地消除了徘徊的憂思。

傾耳靜聽涌泉與皎月的微語，

暮色下霞云漸漸燒盡;

她孤等晚風的傳游、徜徉，

只向泉水吐露疑問的一句密言。

愛情的甘甜如能滲透心窩的全程，

心臟也會流濆蜜味的清露;

甘甜何時瀉入廣闊的天海，

高天的月亮怎么彈動于瀲滟的山泉？

她抬頭久久仰望，仰望月亮的容樣，

總有看不夠的眼睛和溫熱的心腸;

宛如出牧歸牧時常惦念起的臉堂，

他像似遙遠的彼岸走近了帳房。

泉水履徑了山巒的懷抱，

穿越了冷巖的密封;

不停地流淌純純清清的思念，

底底呼喊、潛潤，彎曲回轉再多也無悔。

涌泉汩汩日夜，

歡樂的皎月、清泉相約在微波;

為歲月淘洗沉泥而不知困乏，

讓清澈的水珠琢出卵石、砂礫的紋光。

涌泉信守寒天酷暑的日晷，

渴念牧帳常能沐浴在月亮的眼睛;

卓瑪的溫柔、賢惠有多么可貴，

有暇去看看月光下的清泉是怎樣的在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