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門日記

傅祥榮

緊急出動

2018年9月27日。北京。華威消防中隊。

我是一名老消防員。在我的日常生活里總離不開消防隊里那些可愛的小伙子們。無論有事無事，我總愛到離家不遠的華威消防中隊去。同他們聊上幾句天兒，聽他們講述滅火救援中的故事，是一件很樂呵的事。這，已經成了我退休生活的一部分。

今日上午，我先到中隊門外的報亭買了一份《新京報》，而后便習慣地向中隊的紅門走去。

此時，中隊的搶險救援車正在出動。其余的戰士們正在戰斗一班班長姚博的帶領下練習水帶連接。

姚博見我來，上前打招呼。我們剛說了兩句話，便聽到其中一戰士高喊：“出警——”

隨后，他們一個個健步如飛地向車庫跑去……

原來，是警鈴和廣播同時響起。我雖然站在他們中間，但卻渾然未覺。

他們的聽覺可真靈。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職業敏感吧，我一邊尋思著，也信步向車庫的方向走去。

“是火警嗎？”我問正在站崗的司機班老兵陳文鵬。

“救貓”。

“剛才出動的車救什么？”

“摘馬蜂窩。”

兩次緊急出動，均與火無關。而是為了一貓一蜂……

這樣的事情在消防官兵的眼里不算什么大事，他們早已習以為常。這樣的事情在群眾眼里可能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消防官兵仍然要緊急出動，毫無懈怠。

這是因為：事雖小，但對群眾來說，卻又是難事。在消防官兵心里，人民群眾的事，沒有小事。事再小，也要像大事一樣對待。都要緊急出動——去解一時之難。

群眾的利益高于一切。

救援紀事

2018年10月4日。北京。華威消防中隊。

上午8時剛過，我走進華威中隊。見搶險救援車停在門外，好像剛執行任務回來。

站崗的哨兵對我說，搶險班剛救人回來，正在吃飯。

我立即來了興趣，想去餐廳問個究竟。但來到餐廳，卻空無一人。

原來，開飯時間已過。救人回來的戰士們只是要了幾份兒外賣的快餐，還有自備的方便面。“三下五除二”，早就解決了……

戰士們說：救人地點是弘善家園。一棟26層高的樓上，有一個女子鉆到了室外空調機的護欄里，想要跳樓自殺。

消防官兵到場后，一面在樓下做施救的準備，一面進入室內去勸說。那女子因為失戀情緒激動，一時難以平靜。官兵們又與隨后趕來的派出所民警反復勸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那女子面對年輕戰士的真誠，終于被感動，放棄了輕生，被戰士們拉回了室內。

新兵段濤峰又跟我說起昨晚的另外兩起救援——

其中一起是某小區的一家人熏蟑螂，人躲到了屋外，但卻忘記了關火，而火上還做著飯。當他們發現有煙冒出房門時，才猛然想起灶上的鍋，以為是家中著了火，嚇得不敢進屋，只好向消防隊報警。

華威中隊的官兵來了……他們打開門，沖進屋，關掉了火，排除了險情。

“你家安全了……”

房主進門……

消防官兵出門……

而另一起救援行動，不是救人，也不是救火，還是救貓——

雙龍小區一家居民的寵物貓躥上窗子，被卡住了。貓主人報了警。

華威中隊的官兵緊急出動，趕到其家，并立即實施救貓行動。但貓主人卻攔住了他們，提出了三個條件：第一不能傷了貓;第二不能損了窗;第三不能臟了地……

救貓不是難事，但這救貓的條件著實有點兒高，消防官兵一時為了難……

赴湯蹈火的鋼鐵漢，為了群眾的利益，有時卻要忍氣吞聲。

“鎖”事

2018年10月22日。北京。華威消防中隊。

今日傍晚，本來好端端的天氣，突然間，大風忽起，落葉紛飛，沙塵撲面。人人都往家里跑。

我本想去華威中隊。剛出樓門，即被一陣大風卷回，吹到嘴里的沙粒，吐也吐不出，咳也咳不去。

一個鐘頭以后，大風稍停。我再次出門，走向華威中隊。

一進院門兒，只見搶險救援車的庫門大開，不見車在。而另一輛車（一號車）也正在出動之中，官兵們正在緊急披掛。

正在站崗的是司務長小曹。他對我說，兩次出動，都是破鎖開門……

一個鐘頭以后，一號車回來了。專勤班班長王英杰對我說：今天上樓執行開門任務的是我，因為我身輕。報警的是一家住在三樓的居民。我是從室外防盜窗爬上去的。很巧，報警的這戶人家沒安防盜窗。我從他家隔壁的防盜窗探進身去，推開一扇窗，爬進去，關了火，開了鎖，開了門。房主進門后，一邊表示感謝，一邊講述了他出門兒進門兒的倒霉事——

原來，貓有貓道，狗有狗道。這養狗也是有門道的。養狗要遛，而且需按時，這是規律，養狗的人都知道。但今天，無論是人還是狗，都沒料到會有那么大的風。突然刮起的大風，吹得昏天黑地，方向難辨。房主和他的狗就這樣走散了。在一片黑暗之中，人找狗，狗找人，可是卻誰也沒有找見誰。正在焦急之時，一個比找狗更重要的情況出現了——房主猛然想起，家中的火上還蒸著白薯，若繼續找狗，耽誤了時間，燒干了鍋，鬧出煙火之事來，非同小可。于是便放棄了尋狗，立即跑回家去關火。

然而，正當房主心急如火的要開門時，又一個嚴重的情況出現了——他又猛然想起，出門沒帶鑰匙……

常言道：人遇倒霉時，喝涼水也塞牙。今天，他喝的是涼風。涼風不塞牙，但急人。此時的房主人喚狗狗不回;開門門不開;他急火攻心，捶頭跺腳。萬般無奈，想起了為人解難的消防隊，撥通了“119”……

新兵段濤峰又接著跟我講起另一件“鎖”事——

那是國慶長假期間，某小區一戶人家凌晨五點報警：他們進不了門兒了……

原來這一家人的目的并非進門兒，而是出門兒。這么早起，是為了趕飛機去旅行。但興奮之余，粗心大意，出門未帶鑰匙。今天出了門兒，可回來進不了門兒。想到此處，立即打電話給開鎖公司。

開鎖公司的人是來了，但收費有講究：起這么大的早兒，少睡了覺，可少要不了錢。

也罷，房主人在急難之時，也屬無奈。誰讓咱自個兒不小心呢？更何況，人家飛機也不等人，要多少錢給多少錢！開吧——

又是一個沒想到，這專門開鎖的人竟打不開他家的鎖……鎖打不開，開鎖人也同樣著急。越急越打不開。

時間不等人。焦急之中的一家人，不得不求助消防隊。

電話打過去——

消防官兵趕過來——

開鎖公司的人證實：鎖壞了，要進門兒，只能拆門兒……

拆門兒破鎖，對消防官兵來說不是難事。

但正待動手之時，房主人又留了一手兒，改變了主意。“一客不煩二主”，反正得花錢，還是讓開鎖公司的人來干吧……

華威中隊的官兵們，個頂個的實在。他們不僅急人之所急，還想人之所想。他們耐心地勸道：還是我們給你開吧——一不用花錢，二可為你們省時間……

房主人被消防官兵的真誠打動：開吧——

官兵們利利索索地把鎖打開了。

房主人一家進了門兒……

但房主人一家卻又出不了門兒了……

因為，按時間計算，此時飛機早已騰空，旅行計劃也必然落空……

奇葩火警

2019年2月24日。北京。華威消防中隊。

2019年，消防改革之年。

從年初起，消防官兵集體脫下橄欖綠色的戎裝，換上了火焰藍色的制服。消防官兵之稱謂的使用也隨之減少。但消防隊的職責未改，消防員的戰斗精神未改，紅色的大門顏色未改……

當日下午，我走進華威中隊的大門。

春節剛過，院內的喜慶氣氛猶濃。

我首先遇到的是預備消防士段濤峰。我問他：春節期間火警多不多？他說今年春節，火警不斷，但有不少奇葩火警。

此話怎講呢？

段濤峰說，報的是火警，但其實無火。不過現場的情形，卻讓人著急上火——

大年初一，某小區一居民用手機自報火警。華威中隊火速出動，按其所報地址來到他家門外。但見房門緊鎖。回撥其電話，卻告知手機停機。

電話號碼無誤，門牌號碼無誤。但是卻進不了門，更不知屋內的情形。按照工作慣例，他們通過“110”通知到屬地派出所，并在民警的參與下破門而入。但出現在消防員眼前的不是濃煙烈火，而是一個倒地的醉漢。屋內充滿了濃濃的酒氣。其手機也確實在停機狀態。

通過現場檢測，燃氣管道和燃氣灶均無異常。但隱患也同時存在——假如醉漢在屋內醉酒吸煙，仍然會有危險。為了避免危險的發生，消防員們多了一項分外工作——醒酒避險……

一日后，某小區有人報警：有人被困電梯……

這當然是緊急的事、危險的事。救援車立即出動了，并按照地址找到了事發地點。

事發地的事態仍然在發展蔓延——電梯內并無煙火。又是一名醉漢，正在大鬧電梯間。電梯內的電話已被他扯斷，監控的探頭也被他拆掉，并且正在旁若無人地拳砸腳踹，滿口的胡言亂語……

消防員們最終在保安的配合下，將其控制，制止了事態的發展……

又一日，某小區一居民通過火警電話報警，稱其家中出現不明毒氣，怪味撲鼻。可能是燃氣泄漏，也可能是化學物品泄漏。其生命安全正受到威脅，要求消防隊火速前去處置……

華威中隊立即出動救援車，火速趕到該居民家中。但通過現場檢測，并無毒氣存在，也未見燃氣泄漏。可是該居民仍指著地上的水漬對消防員們說，這是毒氣之源，是化學物質，有危險，強烈要求消防員為其化驗以判斷是何種有毒物質，話說的越來越離譜。還說其剛剛從醫院出院回來，在醫院常接觸化學物品，了解毒氣的性質……

與此前的兩起事件中的兩人不同，這位居民是位獨居的女士，話雖不是醉漢酒后的胡言亂語，但卻極像瘋言狂語。消防員們反復地向其解釋，但她卻一味地堅持，攔住消防員不讓走。經向鄰居了解，該女士的確是剛剛出院回家，在醫院住的也確實是精神病科……

紅門連萬家。

透過紅門，可見人間百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