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伯言
犯罪嫌疑人采取秘密竊取的手段作案,經過調查取證、分析甄別后,不一定構成盜竊罪。如果把握不好這些類型案件的筆錄制作要點,很容易影響案件的準確定性。筆者將一些極易與盜竊案件相混淆的案件予以列舉,意欲闡述此類案件筆錄制作的要點與技巧,供基層民警參考。
日常工作中接觸較多易于盜竊案相混淆的案件有下列幾類情形:
(一)職務侵占案
如果違法犯罪嫌疑人是利用自己職務之便,以盜竊、騙取、侵吞等手段,將本單位的財物占為己有,應定職務侵占罪。
案例:楊某受仕邦人力公司的派遣,在位于四川省雙流縣公興鎮的順豐公司工作。2013年11月某日凌晨3時許,楊某利用在順豐公司分揀線上班之機,采取大物件掩藏小物件以躲避掃描的方式,盜走輸送帶上小米手機一部,供其自用。后手機被公安機關追回。經鑒定,手機價值1999元。
一審認定楊某作為順豐快遞公司職工,系監守自盜,犯盜竊罪,2014年5月22日,成都市雙流縣人民法院判處楊某罰金3000元。宣判后,成都市雙流縣人民檢察院以“量刑畸輕”為由提出抗訴,并提請二審改判。成都市中院二審認為:楊某在勞務派遣期間的身份應屬于用工單位順豐公司的工作人員,勞動報酬應由順豐公司給付,而對其經手的托運包裹丟失、被盜等后果產生的責任由順豐公司承擔,因此,楊某利用經手公司財物的職務之便,對其有臨時的控制權,其采用盜竊手段,將經手的財物非法占有,符合職務侵占罪的犯罪行為特征,但是其侵占的財物價值未達到職務犯罪的定罪起點,故依法對其不以犯罪論處。二審撤銷一審判決,被告人楊某無罪。
2015年1月,四川省人民檢察院按照審判監督程序,向四川省高院提出抗訴,認為“一、楊某作為運作員,只是按照運單發貨地點分揀貨物,對貨物沒有管理職責,其對貨物的接觸僅僅是其崗位的要求,沒有實際控制權;二、楊某利用僅因工作關系熟悉作案環境或易于接近作案目標等方便條件侵吞單位財物,不屬于‘職務便利’”。2015年7月四川省高院裁定,維持成都市中院刑事判決。即楊某的行為符合職務侵占罪的犯罪行為特征,未達到定罪起點,楊某無罪。
所以,對于這類看似構成盜竊罪的案件,在制作詢問筆錄時,不能簡單潦草,從受案初期詢問被害人或單位負責人時,就應問清違法犯罪嫌疑人的具體身份,在單位的工作職責、業務范圍,被盜財物所在的具體位置,所實施的盜竊行為,是否利用了自己的職務之便,結合案發現場的視頻監控和案件現場勘查情況,綜合判斷是“利用職務之便”還是“僅因工作關系熟悉作案環境或易于接近作案目標”。這是該案定性的關鍵。避免出現盜竊罪和職務侵占罪的混淆,防止出現錯拘、錯捕、無罪判決的不利局面。
(二)使用欺騙手段,盜取手機支付寶現金案
犯罪嫌疑人虛構成買家身份,誘騙淘寶賣家使用手機接收并安裝其發送的偽裝購買貨物圖片的木馬病毒,截獲并轉移對方手機的短信,從而獲得對方的驗證碼,進而對被害人支付寶賬戶進行密碼重設等操作后,盜走被害人賬戶及關聯銀行卡內資金的行為,應定盜竊罪。
此類案件筆錄制作,應重點詢問或訊問實施盜竊的手段、盜竊密碼、收到和發送木馬程序的過程,描述打開圖片鏈接后引起手機中病毒的狀態,手機中病毒后所產生的異樣情況,嫌疑人的轉款時間、數額及被害人收到的短信內容。以上筆錄與支付寶及綁定銀行卡流水清單、手機上網鏈接網址等信息相互印證,形成完整的證據鏈條。
(三)拾得手機,使用支付寶轉賬案
2015年,李某在某市某路乘坐出租車時,在后座上撿到了劉某遺忘的蘋果5手機。李某通過應用程序對該手機支付寶的密碼進行了更改,將該手機綁定的銀行卡內的一萬余元轉入自己的支付寶內,進而轉入自己的銀行卡內,用于消費。
此類案件,看似拾得他人遺忘的財物,但是通過秘密手段,更改手機支付寶密碼,竊得他人賬戶內的財物,用于消費,應定性為盜竊罪。制作筆錄時,應重點詢問被害人如何丟的手機?何時發現手機內支付寶內的錢被盜及如何被盜取的?并要與支付寶的消費流水清單相吻合。訊問犯罪嫌疑人時,應重點記錄其拾到手機后,如何利用程序更改手機的支付寶密碼?如何轉賬、如何消費的?突出盜竊罪的非法占有和秘密竊取兩個重要特征。
(四)盜取銀行卡內財物案
這種情況在日常中經常出現,分為幾種:(1)盜竊被害人財物時,發現有銀行卡,到銀行或自動取款機上,通過猜試密碼成功或輸入被害人標記密碼,取得卡內現金,應定性為盜竊罪;(2)由于被害人在自動取款機上取款或查詢時,疏忽大意,將自己的銀行卡忘記在自動取款機內,下一個客戶到自動取款機辦理業務時,發現了該銀行卡沒有退出取款界面,繼續操作,取得該卡內的現金,構成信用卡詐騙罪,此罪立案標準為犯罪數額達到人民幣5000元以上。(3)在被害人取款或查詢業務已經結束、準備退卡時,犯罪嫌疑人在附近以掉錢為幌子,故意干擾、轉移視線,誘騙被害人彎腰拾錢,借機將一張廢卡插入自動取款機,被害人誤以為此卡是取款機退出的銀行卡,拔出卡后離開,犯罪嫌疑人趁機繼續操作被害人的銀行卡,竊取卡內現金,應定性為盜竊罪。
此類案件的辦理,犯罪嫌疑人如何取得銀行卡、獲取的銀行卡密碼,非常關鍵,關系到罪與非罪,此罪與彼罪。制作筆錄時,應對被害人和嫌疑人著重進行詢問和訊問,問清相關細節和過程,并做好筆錄,結合銀行的監控錄像、銀行流水清單,還原作案過程,準確定性、依法處理,防止出現定性不準,甚至造成冤假錯案。
(五)以購物為由,秘密使用“抽錢”伎倆騙錢案
如果嫌疑人使用了詐騙方法實施盜竊案件,民警可能一時無法甄別是盜竊還是詐騙。比如,嫌疑人以到商店購物為由,在支付現金時,利用手掌將一些大額現金遮擋、隱藏,使用欺騙、“障眼法”的手段,依靠同伙分散被害人注意力,趁機盜竊財物,俗稱“抽張子”。制作被害人筆錄時,詳細記錄被害人財物損失發生經過的同時,還應該問清何時見到的嫌疑人,何時發現的財物損失,案發時有什么可疑人員在場,在場人的舉動、言語,等等,到底此案的犯罪嫌疑人定盜竊罪還是詐騙罪,不必糾結,根據以后的調查取證和案發現場的監控以及犯罪嫌疑人的供述,予以綜合認定即可。
(六)合同詐騙案
如周某與陳某簽訂協議書,約定周某將其一輛轎車以2.55萬元的價格出售給陳某(已交付錢款),并約定由周某駕車送陳某回其住處交付。途中,周某以買水為借口將陳某支下車,后私自將車開走,失聯。對于本案,公訴機關以盜竊罪提起公訴,而法院認為周某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系在合同履行過程中收受對方當事人給付的錢款后逃匿,數額較大,其行為構成合同詐騙罪而非盜竊罪。本案中,周某與陳某雖已簽訂協議書并交付錢款,但涉案車輛并未實際交付,仍處于周某實際占有和控制之下,那周某怎么盜竊自己占有和控制的車輛呢?故指控周某的行為構成盜竊罪不妥。但周某在履行合同過程中,中途使用欺詐手段支開陳某,駕車攜購車款潛逃,其行為屬于《刑法》第224條第4項中“收受當事人給付的貨物、貨款、預付款或者擔保財產后逃匿”的情形,構成合同詐騙罪。
此類案件,在制作筆錄時,如果沒有問清該案的前因后果,車款的交付狀態,約定的交車地點、方式,以及犯罪嫌疑人攜款逃匿的時間、地點、方式、借口等諸多因素,以及無法取得聯系的原因,會給案件的定性造成不利局面。
綜上所述,基層民警在日常接處警時,會遇見很多易與盜竊案相混淆的案件。嫌疑人作案時采取秘密竊取、隱瞞真相、利用職務之便等手段相互交叉,案件一時難以定性的情況時有出現,如果筆錄制作敷衍了事,只是泛泛地記錄發生了被盜案件,很容易出現事實不清、定性不準的狀況,造成工作的被動。隨著時過境遷,調查取證工作會變得難上加難。這就要求我們辦案民警與時俱進、不斷提高業務能力和法律素養,從接待被害人時就應認真負責,對其詢問盡可能地翔實,記錄盡可能地全面,爭取獲取更多、更豐富的第一手案件資料,擴大信息來源,結合調查取證和現場勘查、視頻監控等,對案件性質認真分析甄別,準確定性,依法處理。
(作者系河南省商丘市公安局白云派出所副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