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寂回歸原位。
爬滿藤蔓的殘垣斷壁,繼續以碑的姿態,將一段灰飛煙滅的歷史緬懷。
漫山遍野的草木,繼續以蓬勃之勢生長,蔓延,把溝坎填充、抹平;
把裂痕縫合。
把被無數代陶工踩踏出的曲曲彎彎的路覆蓋,似乎要抹去在千年歲月中人類留下的一切痕跡,讓后代子孫遺忘窯火的溫度,他們燒制的各種器皿的色彩和形狀……
但是,我看見——
仍有一些老人留守在這里——個叫窯頭鎮的原生態村落。
老舊的平房,房頂上鋪的魚鱗狀瓦片縫隙,長滿野草,陳設簡陋,但他們卻將祖輩做的瓷器,如神位一樣供奉!
這心血與智彗的結晶,在幽暗的光線中仍然閃現著熠亮的光澤,似乎并未被時間磨損!
而在廢墟中,他們的堅守,讓我讀到悲壯,讀到對一種文化的認同與眷戀!
還有極少數人,接過先輩留下的制陶手藝,從留下的余燼里,翻找出幾粒火星,憋一囗氣,用一腔熱愛,把熄滅的窯火重新點燃!
看啊,這多像一個行將失守的彈盡糧絕的戰場——
缺肢斷腿的陶器,依然以殘破的軀體抱緊一棵大樹的根部;
陶盆的碎片,如牙齒般死死咬住將要沉沒的路徑;抑或,為院中栽種的花卉遮雨擋風。
大大小小的陶缸,如一個個抵擋子彈的沙袋,被壘在斷墻上,加固對時間大敵的防御工事。
而我探尋安口窯源頭的腳步,不論走到哪里,總會發現埋伏的陶,閃出幽光,仿佛祖先的眼睛睜著,哪怕時間的大手也無法將它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