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年來,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人們對于智能機器人的運用也越來越深入到更廣范圍的經濟與生活中。從最初的簡單機器,到現如今的無人駕駛汽車、醫療機器人等,智能機器人發展的復雜性也在不斷凸顯出來,進而產生了一定的侵權與損害糾紛,智能機器人相關的配套糾紛解決機制就顯得尤其具有稀缺性與滯后性。于是就有了智能機器人是否具有法律地位的討論的熱潮。筆者認為,現階段,智能機器人的發展還未達到有必要賦予其以獨立人格和法律地位的階段,賦予弱智能時代的智能機器人以法律地位且尚早,但智能機器人致損的解決機制的建立刻不容緩。
【關鍵詞】:人工智能 弱人工智能時代 責任歸責 機器人致損
一、人工智能的發展現狀及智能機器人致損責任的問題
(一)人工智能的發展及成就
冰冷的機器也蘊含著巨大的能量,這是由AI技術的發展歷程以及其所取得的成功所預示出來的。從20世紀50年代其概念的第一次提出到現在,“人工智能”概念提出已62周年。當前人工智能的發展運用以及涉及到了工業、農業、軍用、民用、教育、服務業等中。
立足于現階段的發展,人工智能機器人已經取得了造福社會的成就。2018年GTC China大會上,超越了傳統意義上的諸多機器人之外的醫療機器人,物流機器人,安防機器人,物業機器人等已經到了爭奇斗艷、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地步。在醫療行業,醫療機器人雖然是在最近幾十年才開始被使用,但是他們卻實實在在的在醫療行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同時,保健機器人的發展技術也在迎頭趕上,可以說,現代醫學領域中最創新的技術就是機器人。又如無人駕駛機器人,從自動駕駛過渡到真正的無人駕駛,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人工智能的進程。
總結來說,現階段的人工智能涉及到各個行業,智慧醫療、智慧生活、智慧金融、藝術創作等。最初的機器人功能也由只會簡單的計算、識別、翻譯、搜索等,發展進化到了學習、求解、推理等高水平的運用。在人工智能行業,有幾個關于人工智能各個階段的基本定義。(1)弱人工智能,指的是注重于且只能解決特定領域問題的人工智能,現階段我們所看到的所各種人工智能算法和應用都包括在此之中。(2)強人工智能,指的是可以獨立勝任人類所有工作的人工智能,這種智能機器人是否要具有獨立的“意識”,這在AI學者中仍存在著爭議。(3)超人工智能時代,這是一個模糊的概念,這種場景現如今應該只是存在于科幻電影的想象之中。所以,現階段乃至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將處于弱人工智能時代,而且,并沒有一個合適的、可操作的標準來定義什么是強人工智能,什么是超人工智能。
(二)產生的問題及其解決途徑
但是縱觀現階段的弱人工智能技術的現有成就以及其大到造福世界,小到便利生活的益處,我們了解到,雖然人工智能技術取得了諸多成功,同樣很值得注意的是這項技術所帶來的難題與挑戰。例如出現的具有種族偏見與歧視的人工智能系統、智能機器人打傷嬰兒、語言骯臟的聊天機器人、以及全球自動駕駛汽車首例致死事件等,這都提醒著人們:隨著人工智能加速發展,人工智能時代的來臨,一系列問題也隨之而來。由于智能機器人的漏洞、失控等原因所造成的侵權糾紛問題層出不窮。針對人工智能的這類現象,在2017年的國務院印發的《新一代人工智能發展規劃》中明確提出了加強人工智能相關問題的研究,包括法律、倫理和社會等問題,從而建立起一個能夠促進人工智能健康發展、合理規范人工智能侵權解決的機制,但是站在法律角度,建立這種機制的側重點應是什么?是考慮賦予其一定法律地位進而以其作為“人”來規制其各種行為,還是立足糾紛解決而建立起切實利于解決具體糾紛的實用機制?值得慎重考慮。筆者認為后者是現階段立法與實務的重點,首先,現階段的人工智能機器人絲毫不具有獨立自主的意思和能力,考慮賦予其獨立法律人格或者一定法律地位并無意義和必要性;其次,有效的解決智能機器人所致侵權損害問題,根本所在不是首先賦予其獨立的人格,而是立足現實,給出具體糾紛解決措施與方案。
二、人工智能機器人法律地位之否定
近幾年來諸多學者所關注和討論是否應賦予人工智能機器人以法律地位。楊立新教授認為應當賦予智能機器人以一種“人工類人格”,這區別于具體自然人格、法律擬制人格、虛擬人格、“電子人格”以及“有限人格”等,目的是為了區別人工智能與其他物,使其處于最高物格地位,在這種構想下,人工智能機器人是不具有人格的地位和屬性的,仍然歸于物的范圍。也有學者認為,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勢必會出現超越程序設計而具有獨立自主性的機器人出現,在這種情況下,通過法律擬制人格賦予機器人以獨立的法律主體地位就成為必然。在歐洲議會通過的《機器人民法規則》中提出了一個新的人格類別——“電子人”,這是一種針對于高度精密的機器人的賦予的特定的法律地位,但這種電子人格需要申請。如何申請,向誰申請等問題卻未提及,顯然,歐洲議會對其提出的電子人格規制不盡成熟,歐盟是否就此認定機器人作為一種法律擬制的電子人從而可以獨立承擔機器人自身所造成的損害、侵權責任?如果是,那進一步要解決的如何承擔責任的問題應如何規定?歐盟并未有確切的規定。
之所以會有“人工智能威脅論”的疑問,根本上是因為人們習慣于把人工智能人格化,這是問題的根源。事實上,弱人工智能機器人作為一種技術工具,即使它存在著風險,這種風險和人類現在已經大規模使用的其他技術工具所帶來的風險在本質上并沒有太大的不同。所以筆者認為,確無必要賦予智能機器人以法律地位,即使在眾多類型的機器人的使用中,出現了各種各樣的侵權賠償問題甚至所謂的“違法犯罪行為”,但是我們只要投入精力去探究對應的糾紛解決機制,就足以解決問題。就像我國對于動物的在法律范疇內的屬性的認定:動物是物。我國物權法規定:“本法所稱物,包括不動產和動產”。一般來看,動物是一種動產,所以,動物是物。雖然《德國民法典》規定: “動物非物,動物應以特別法保護之,有關物之規定準用于動物,但另有不同規定者,不在此限”,但是我認為之所以做出這種規定是出于受當時代的動物解放運動的思潮的影響而做出的表面規定,或出于無奈,其實質上還是認為動物歸于物的范疇。
三、具體糾紛解決方案構想
(一)民事侵權糾紛解決方案構想——以無人駕駛汽車侵權為例
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人工智能無處不在。因此不免會因為其產品的使用、設計等原因而產生一些損害、侵權糾紛,其中機器人侵權和自動駕駛侵權更甚。
我將通過分析無人駕駛汽車侵權問題,來試圖探索人工智能機器人侵權糾紛解決方法。2016年,一起發生在美國佛羅里達州的車禍,是人工智能無人駕駛汽車致死的首例案件。美國在官方報告中認為:對于此次事故,特斯拉無人駕駛系統不負擔責任。同樣的,在美國亞利桑那州,一輛自動駕駛技術的汽車致一行人死亡,好在事故雙方私下達成了和解協議,從而結束了一場潛在的法律糾紛。但是,潛在的無人駕駛汽車侵權不可能都以協商和解方式告罄,其侵權歸責方式亟待解決。
現階段,按照美國國家高速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對于智能汽車技術的等級劃分,明顯可以看出五個等級前四個都需要駕駛人或多或少的介入。我國發布的《中國制造2015》將智能汽車技術的等級劃分為四個等級,其中前三個同樣也需要駕駛人一定程度上的介入。由此可以看出,立足現階段自動駕駛技術,談將駕駛權完全移交給汽車的情況還為時尚早。故本文所討論的自動駕駛汽車侵權不包括完全自動無人駕駛。
據統計,90%以上的交通碰撞事故都是由駕駛人因素造成的。對于只造成了輕微損害結果的交通事故,當事人可以選擇自行協商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但是對于一些造成重大財產損失乃至人身傷害的自動駕駛交通事故,其歸責原則值得深思熟慮,認真斟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六條規定了交通事故中賠償責任承擔主體的順序:即首先交強險,其次商業保險,最后侵權人。誰為侵權人,是自動駕駛汽車侵權中尤為重要的一點。我國《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六條對于機動車交通事故的賠償原則進行了規定。可以看出,雖然是無過錯歸責原則,但不論是機動車之間的交通事故,還是機動車與非機動車駕駛人或者行人之間的交通事故,確認賠償責任主體的關鍵在于“過錯”二字的認定。那對于機動車駕駛人一方的過錯認定是否要考慮自動駕駛技術程序設定是否具有缺陷等問題?在筆者看來,現階段的自動駕駛技術發展還局限在需要駕駛人的狀態,此時駕駛人在整個駕駛過程中的作用是不容忽視的,所以過錯的認定還是主要在于駕駛人自身是否具有過錯。如駕駛人是否對超出智能汽車系統的技術責任范圍之外的任務盡到注意義務、是否及時接收到自動駕駛系統的實時反饋、是否及時介入到部分駕駛任務的執行當中等。當然,不可否定的是,最高人民法院相關司法解釋規定機動車存在產品缺陷導致交通事故造成損害,可以依據產品責任處理。對于此項規定,我的主張是,經過精確的鑒定后確定自動駕駛系統設定確實存在缺陷的,可以適用《侵權責任法》中的產品責任的規定來確定賠償責任。
把駕駛人是否具有過錯的主觀狀態安排在確定交通事故的責任主體認定之首,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防止不法之人利用自動駕駛技術來達到某些非法目的以規避責任。同時,在這種規則之下,對于另外一個問題的思考,即自動駕駛情況下,駕駛人是否可能構成交通肇事罪?我的主張如下:構成交通肇事罪,該罪的構成要件之一:主觀方面應當體現為過失,包括疏忽大意的過失和過于自信的過失。即使由于自動駕駛汽車的系統漏洞的原因或者在自動駕駛汽車的駕駛人不存在《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六條所稱的過錯的情況下所發生的交通事故中,如果交通肇事罪的主體、客體、客觀方面的要件業已構成,則就構成該罪,因為筆者認為,駕駛人駕駛自動駕駛汽車的行為本身就具有一定的過失,或出于對自動駕駛汽車技術的自信,或出于其他原因。
(二)從我國刑法刑罰方式看人工智能機器人是否可成為刑事犯罪的主體
首先,通過系統的刑法知識可以了解到刑法犯罪主體包括自然人和單位,單位犯罪其實質上也是一種基于自然人的行為而導致的犯罪行為,即自然人是真正意義上的犯罪主體,人之外的物不能成為犯罪主體,其理論依據在于每種犯罪行為的構成要件之一——主體,要求其具有主觀意識和客觀行為,而且這是自然人所特有的屬性。有學者認為:雖然智能機器人不具有獨立的主觀意識,與產品無異,但當下人工智能體能通過學習等方式在某一特定領域已經具備超越人類大腦的水平,所以建議擬定這類人工智能機器人為“人工智能體”也許不具有完全行為能力,但至少是一種限制行為能力。筆者認為:現階段的確出現了許多特定領域內有著超越人類大腦水平的機器人,但是這種體現在特定技術上的卓越并不能證明智能機器人具有了所謂的“獨立意識”,而且,可能存在有意識的智能機器人的強智能時代和超智能時代的到來與否還未可知。李開復通過理智分析,認為人們離“人工智能威脅”還相當遙遠。
因此,反觀現階段的弱智能機器人時代,由于這種人工智能機器人本質上與人是有著天壤之別的,機器人不具有人的自我意識,是完完全全的機器而已,并不具有刑事責任能力,又何談它是一種犯罪的主體的可能性?我國刑法規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認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為的時候造成危害結果,經法定程序鑒定確認的,不負刑事責任。由此可見,自然人在其不具有完全自主意識的情況下并不成為具體罪名的犯罪主體。所以,作為一種技術的冰冷的機器并不能成為刑事犯罪的主體,與智能機器人有關的犯罪也必然與人有著或多或少的聯系。
其次,作為刑事犯罪主體的自然人和單位所進行的犯罪行為,依照法律應當受到刑罰處罰。根據我國刑法刑罰的主刑以及附加刑可以了解到,無論是哪種刑罰,都是建立在對自然人本身進行懲罰的基礎上的。即使是對于單位犯罪所判處單位應繳的罰金,也總是伴隨著對于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和其他責任人員的處罰。退一步講,即使存在了智能機器人犯罪,對該機器人采取上述的刑罰是不具有任何可操作性的。總而論之,與智能機器人相關的刑事犯罪,究其實質,還是自然人的責任,該自然人是否構成犯罪,還要具體分析。
劉憲權教授主張:當智能機器人在程序設計和編制范圍內實施嚴重危害社會的行為時,其沒有辨認能力和控制能力,不能承擔刑事責任,智能機器人的研發者或使用者可能承擔,當智能機器人在程序設計和編制范圍外實施嚴重危害社會的行為時,智能機器人具有辨認能力和控制能力,因而具有刑事責任能力,應當獨立承擔刑事責任,可以通過刪除數據、修改程序、永久銷毀擔責。等到具有獨立意識的機器人具有實現的可能時,要求智能機器人獨立承擔刑事責任是不可置否的。但筆者認為,智能機器人超出程序設計和編制范圍而具有獨立意識的時代是否會到來尚未可知,立足于未來一定階段內的智能機器人發展,賦予智能機器人以刑事責任能力進而獨立承擔刑事責任,還為時尚早。
因此,筆者認為,我們的目光不應該放在智能機器人是否能成為刑事犯罪的主體上面,因為與智能機器人相關的犯罪,最終還是與自然人的行為有關,所以重點在于限制自然人利用智能機器人進行犯罪的行為。與智能機器人相關的殺人或致死案件,若不存在自然人故意利用機器人殺人的情況,則實質上應當通過民事責任來規制智能機器人的發明者、銷售者、使用者等,反之,可以追究相關人員的刑事責任。甚至在滿足某些條件情況下,以意外事件處理。
四、結語
人工智能領域的研究表明,現階段,人類所處的還是弱人工智能時代,人們所得出的“人工智能威脅論”本身在有意無意地混淆不同鄰域的標準,人工智能在跨鄰域的任務上能做到何種程度,目前還是缺乏可操作的標準的。基于對智能機器人將來可能具有獨立意識而去談智能機器人是否應具有主體地位以及成為刑事犯罪主體,現階段談之還為時過早,缺乏可操作性。因此,筆者認為我們應當分配精力去探索智能機器人致損的解決方法與機制,更合理的探索解決相關糾紛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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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張艷梅(1996—),女,漢族,河南信陽市人,法學碩士在讀,單位:上海海事大學法學院,研究方向:民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