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正非：讓人無法拒絕他的要求

30年間，華為從一家默默無聞的小企業成長為千億級世界巨頭，其中原因眾多：政策的利好、重視研發、狼性文化、員工的高薪……而這一切，又離不開華為創始人任正非。在外人眼中，任正非強勢、多變、狂熱。曾任華為副總裁的李玉琢在其新書《辦中國最出色企業：我的職業經理人生涯》中，回憶了多年前和任正非一起工作的點滴。

“從零開始”

1995年5月18日，我到華為報到，工號是1713。到華為的第一天，我這個不久前的四通副總裁被安排去生產車間實習，體現了華為的“從零開始”。三個月之后，我被正式任命為莫貝克公司總經理。

莫貝克電子技術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1992年，是華為與國內17家省市電信管理局合辦的一家控股子公司。我接手時它完全是華為旗下一個無足輕重的寄生企業。就連每年給股東的分紅，也只能靠華為撥款。

1996年3月的一天，任正非給我寫了一張條子，大意是：由于價格的原因，華為公司決定今后不再買莫貝克的二次電源。這不等于關閉了我們的銷售市場嗎？我剛來莫貝克時曾對員工講“華為是我們的天然大客戶，每年有三四千萬銷售額”，現在這個大客戶說飛就飛了，我怎么向大家交代？

我們參照國外電源的價格，把二次電源的價格總體降了幾乎一半。當我把降價后的價格表提交給任正非時，他問我：“你降了這么多，還能賺錢嗎？”我心驚膽戰地回答“還能賺一點點”。其實當時我心里明白，華為的市場無論如何不能丟掉，否則人家會說連華為都不用，可見莫貝克的電源不是好東西。即使任正非讓我再降價，我也可能忍痛接受。說實話，經過任正非這一折騰，一對比，連我自己也覺得產品價格貴。于是，我要求開發方面，電源的質量半點不能降，但電路設計、材料成本必須大降。

步步緊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沒出一個月，任正非又提出另外一個更加刺激我的要求。1996年4月，他要求包括我在內的90名莫貝克干部員工由莫貝克自己開工資。想當初，他動員這些人來莫貝克時，當著大家的面信誓旦旦地說：你們去莫貝克是創業，有人擔心待遇會降低，我保證，你們的待遇三年不變。現在僅僅過了九個月，怎么就要反悔了？

任正非說：“我說三年不變是指工資標準不降低，可不是說由華為開支三年。你們作為獨立的公司，應當有能力養活自己的員工。”一種被欺騙的感覺涌上心頭，但任正非的說法是對的。瞬間我的豪氣也上來了，硬邦邦的話脫口而出：“好，從5月后我們自己開工資！”

接手莫貝克不到一年，任正非完全失去了最初對我的客氣和笑容。他的強勢、多變、狂熱，讓你心生不安的同時，又無法拒絕他的要求。不過，我還是認為，逼企業盡快獨立生存可能是他的主要目的，他的做法還是積極的。

1996年底，莫貝克實現了2.16億元銷售合同，創造了5000萬元的利潤。

嚴厲又溫柔

跟任正非一起工作久了，你會發現，他腦子不停地轉，別人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看問題的方法總是與眾不同，跟他在一起，得隨時防備他的突襲。他有時會突然地冒出一個主意，讓你一時反應不過來;有時會莫名其妙發火，讓你防不勝防，膽戰心驚。

有一天晚上，我陪他回到公司會議室，他拿起幾個副總裁準備的匯報稿子，看了沒兩行，“啪”的一聲扔到地上：“都寫了些什么玩意兒！”然后罵了起來。后來他脫下鞋，光著腳在地上走來走去，邊走邊罵，足足罵了二三十分鐘。沒人敢吱聲，總裁辦主任當時就哭了。

任正非主張有效勞動和創造性的工作，有一次有人說了一句“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話，立即被他一通猛批：今后不準再說這種屁話，什么叫苦勞？苦勞就是無效勞動。無效勞動就是浪費，我沒有讓你賠錢就不錯了，還胡說什么功勞？

任正非也有溫柔的一面。有一次到他家里開會，我去早了，此時他接到兒子任平從外地打來的電話。屋子里就我們兩人，我聽得非常真切，他居然用我從未聽到過的、溫柔至極的聲音和兒子講話。此時的他，只是一個父親，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