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往成長的養(yǎng)蜂巴士“意義”是一種救贖

云也退

《甜蜜巴士》

作者：[美]梅雷迪斯·梅

譯者：姜小瑁

出版：中信出版集團

出版時間：2019年6月

定價：42元

據(jù)柯南道爾原作，神探福爾摩斯先生退休后就到英格蘭南部鄉(xiāng)村養(yǎng)蜜蜂去了，還出了一本專著叫《養(yǎng)蜂實用手冊，兼論隔壁蜂王的研究》。自此，養(yǎng)蜂人的傳說便在江湖上流傳。

與動物朝夕為伴、懂動物的語言和習性的人，在我們的文化中總是具有神秘色彩，當這個動物是蜜蜂這樣的低等昆蟲時，這種神秘感就更強了。人不能只在宰割動物中顯示自己的權(quán)威，更要在和萬物的相處中體現(xiàn)自己的智慧。

《甜蜜巴士》寫的便是這樣一個領(lǐng)悟智慧的故事。

1970年代中期的一天，5歲小姑娘梅雷迪斯和弟弟來到加利福尼亞鄉(xiāng)下的外公外婆家，發(fā)現(xiàn)了一輛用軍車改裝的“蜂蜜巴士”。看到梅雷迪斯驚恐的樣子，外公像介紹朋友一樣地告訴外孫女，蜜蜂咄咄逼人，是因為它們緊張，它們因為害怕受傷害而表現(xiàn)出攻擊性，這時，你要保持平靜，讓它們感覺到你沒有敵意。

蜜蜂世界的智慧就此向小姑娘開啟了。她來自一個父母關(guān)系緊張的家庭，父親出走，母親才帶著姐弟倆來到外公外婆家。母親是一個情緒不穩(wěn)定的人，因為太害怕受傷，總是選擇先發(fā)制人地傷害別人，時間一長，積重難返，她與誰都無法相處。來到這里后，她一頭鉆進自己的房間，要么呼呼大睡，要么吃零食、看電視、聽音樂，將自己封閉在對失敗婚姻的怨念里。

梅雷迪斯像學習與蜜蜂相處一樣，學習與母親相處。可是母親陷入了一個死循環(huán)，她走不出去，別人走不進來。這讓梅雷迪斯覺得，相比親媽，還是蜜蜂更值得信賴。

外公也無法解決母親的難題，但圍繞著他的那種安全、沉靜的氣場是女孩陰翳生活里的一束陽光。有一次，母親帶梅雷迪斯姐弟出門，途中突然情緒崩潰，罵粗口，還打了她耳光。痛苦的梅雷迪斯回到家里，外婆上前來，一個勁地究問到底是怎么回事，評判誰對誰錯，在旁邊的外公則只是厭惡地搖了搖頭，說了句“咱們?nèi)ネ膺叞伞薄?/p>

三個人無需事先討論，就自然而然地朝外公的蜂箱走了過去。在那里，蜜蜂正在一圈一圈地飛舞。它們是新長成的內(nèi)勤蜂，在去采蜜之前，要先學習飛行。孩子們安靜地聽外公講解。這種安靜、充實，想必他們的躁動而空虛的媽媽看了也會嫉妒吧。

這不只是一個簡單的“人—動物”的對比：人復(fù)雜，動物純粹;人懶惰，動物勤勞;人百般不滿足，動物則安心地遵從命運。而實際上，蜜蜂有語言，有情感，有共同生活的技能和方式。蜂巢是個大家庭，有著復(fù)雜的結(jié)構(gòu)和成員分工，運行良好時，它蒸蒸日上。在外公的指導(dǎo)下取出第一罐蜜時，梅雷迪斯覺得那是一個“會呼吸的、活生生的東西”。

但是，人養(yǎng)蜂，終究是干預(yù)自然的行為。自然會向人揭示它殘酷的一面，也會讓人承擔這種干預(yù)帶來的失望與痛心。書中的一章，寫到蜜蜂不慎往蜂房里帶進了致命的細菌，導(dǎo)致蜂房潰爛、幼蟲死亡，然而人對此無能為力，只有接受后果。就像人類世界里，有時候一些東西會被從你身邊奪走。

梅雷迪斯寫道：“在其他一切都莫名其妙的時候，蜜蜂給了我意義。”

不要小看“意義”這兩個字。對于家境良好、童年順遂的人而言可能不重要，但對于梅雷迪斯這樣的孩子來說，則是一種寶貴的救贖。梅雷迪斯開始明白，自己所承受的一切并不單純是損失，它們帶給她意義，和禮物、愛與成就感一樣，都是生活的一種賜予。“我也是有‘蜂巢的，它就在外公的蜂蜜巴士里。”

梅雷迪斯終于得到外公的肯定，得以進入巴士與他一起工作。實際上，巴士里酷熱難耐，取蜜是一件萬般辛苦的活兒。但梅雷迪斯沒有渲染辛苦，也沒有渲染收獲。她已經(jīng)來到這樣一個認知高度：取蜜這件事，本身就是意義。

這是一本回憶錄，也是一段大自然的奇幻之旅。作者梅雷迪斯·梅在《舊金山紀事報》任職的16年間，獲得了凱西杰出記者獎?wù)拢A得職業(yè)記者協(xié)會和美聯(lián)社頒發(fā)的特稿寫作獎第一名。現(xiàn)居舊金山，在社區(qū)花園中養(yǎng)殖有數(shù)個蜂群。

讀這本書，猶如和作者共度了一段野蠻生長的童年。成長主題之外，科普是它的附帶效果。蜜蜂是聯(lián)系著地球上萬物的“隱形膠水”。失去了蜜蜂，無數(shù)植物將無法繁殖，包括人類在內(nèi)的生物將不再能生生不息——這般精準動人的比喻，會成為關(guān)上《蜂蜜巴士》時的美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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