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霜
很 長一段時間,古藺縣魚化鎮鳳馳村的村民并不清楚,張永是怎么和村主任付相華動起手的。
后來才聽說,起因是一小塊地。2012年,張永發現,自家的耕地竟然被村里新修的公路占了,便找付相華要個理兒,兩人一言不合,發生拉扯。睚眥必報的付相華當即叫來兒子付洪勝等人,倉皇之中,張永躲進朋友家里,又被“揪”出來,被這些年輕后生一頓惡揍,還被迫向付相華“當面賠禮道歉”。
那之后,村民發現,性格還算開朗的張永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很消沉。一年之后,他抑郁成疾在家中去世。
有期徒刑十一年,并處罰金51萬元,“他坐牢是罪有應得!”如今,說起付相華,不少村民仍然難消心頭之恨。他曾是村里的“風云人物”,卻也令老百姓深惡痛絕。
望著自家沒修幾年就露出“破敗之相”的新房,村民老任的眉頭擰成了疙瘩——墻面、門窗邊角很多地方的水泥,用手一掰就碎,一撮,沙石紛紛往下掉。
“那沙真是差,量又不足。”老任說,新房墻面過早脫落,是付相華在砂石里摻太多泥的緣故。多名村民反映,從2009年開始,付相華就在村集體土地上非法開采砂石,為了強迫村民購買,威脅、恐嚇齊上陣,“你不買他的沙,他就讓你修不成房子。”經鑒定,截至被捕,付相華非法開采的礦產品價值已超過15萬元。
“在鳳馳村,沒有人敢沖撞付相華。”村監委會主任鄧永強說,村民對付相華的畏懼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的。“這些年來,大小事都是他一個人說了算,如果有人反對,罵一頓算輕的,被打過的都不曉得有多少人。”
2012年的一天,鳳馳村村委會換屆選舉結束,投完票的汪中剛騎摩托車回家,身后載著同路的村民王小杰。迎面走來兩個攔路人,其中一個不由分說,上前給了他一耳光。沒等他反應,摩托車鑰匙被抽掉扔在旁邊的莊稼地里,身上又挨了兩腳。王小杰懵了,說“算了嘛”,話沒落地,臉上也挨了結實一耳光。

古藺縣紀委聯合縣公安局分析研判案情。
事后別人告訴汪中剛,這兩人是付相華的妹夫和侄女婿。原來,付相華的兒子付洪茂發現汪中剛在大會上沒有投選父親,便指使人施暴。
把持基層政權,也為付相華撈錢行了方便。2012年至2017年,付相華受魚化鎮政府委托,負責鳳馳村危房改造相關工作。他不根據實際情況上報,而是誰愿意給“好處費”,申報名額就優先考慮誰,甚至主動索賄。經查,付相華先后為13戶村民上報為危房改建戶,共計3萬元的好處費進了他的個人腰包。
也是在這一時期,付相華等人負責鳳馳村公共服務運維費的使用和管理。他伙同原村支部書記付相飛,以借款的方式,從魚化鎮財政所借出2016年運營經費7萬元,扣除實際支出4萬元后與付相飛、原村副主任王加良予以私分。屢屢逞強耍橫、伸手撈錢的付相華,就這樣一步步走向了違法犯罪的深淵。
“村民一開始不敢說、不肯說,是我們調查中的首要難題。”古藺縣紀委監委調查人員告訴記者,為了推進工作,付相華等人被公安機關控制后,古藺縣紀委監委聯合魚化鎮紀委抽調了熟悉農村工作、有辦案經驗的老同志和村民反復進行思想疏通,村民這才逐漸放下了心理包袱。
由于年代久遠,付相華的很多記憶并不準確,甚至抱有僥幸心理,對相關事實隱瞞不報。“謊話是經不住細節的推敲的。”古藺縣紀委監委調查人員說,付相華和付相飛先后收了同一戶村民的好處費,但談話時兩人互相推諉,都不承認。“我們從細節入手,向農戶核實事情經過,譬如當時是哪個季節?農忙還是農閑?進屋穿的什么衣服?根據兩人說的細節反復研討,前前后后審訊了很多次。”
調查工作是連軸轉的。每天早上8點,兩個小組同時分頭行動,一組深入鳳馳村,另一組則對付相華等人進行審訊。直到晚上大家返回縣城接頭,對當天情況進行匯總、比對、探討,再對資料進行分類整理,工作結束時經常已是凌晨。
經過數月奮戰,瀘州市紀委監委聯合古藺縣紀委監委查明,付相華利用職務便利,累計收受他人財物19.8萬元、貪污國家扶貧資金5.9萬元。近日,付相華因犯尋釁滋事罪、受賄罪、貪污罪、非法采礦罪、強迫交易罪數罪并罰,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年,并處罰金51萬元。其子付洪茂、付洪勝犯尋釁滋事罪,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一年六個月。
之后,古藺縣紀委監委對付相華等人惡勢力團伙犯罪案啟動“一案三查”“回頭看”,共問責33人。(除付相華外,文中人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