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龍

看到身邊的人過得比自己好,多數人都會羨慕、嫉妒。可安寧和吳銘這一對恩愛夫妻卻很另類,正因為看到自己過得不那么好,他們反而更珍惜彼此攜手共進、不離不棄的生活,更懂得包容和體諒。“因為這個家,你辛苦了。”“為了我,你都沒好好對待過自己。”這些,是夫妻倆經常表達愛意的話語。“比慘式”低調不但沒有讓他們夫妻間生出對婚姻的不滿,反而增進了感情。
可安寧在一次同學聚會上的“比慘”,卻引來暗戀者宋元昊的特殊解讀……
2018年冬至,杭州。
室外寒風刺骨,可“食來鄉”飯店的大包廂里卻熱鬧非凡。那是安寧和吳銘正參加大學畢業十周年的同學聚會。
十年,有人當了老總,有人是外企高管,有人工作幾年后又讀了博士。當然也有不是那么顯眼的,比如安寧和吳銘。
按理說,大部分混得不好的人,是不愿意參加同學聚會的。因為有人開奔馳,有人搭公交。你不想比,可現實卻自動比出了結果。
有同學羨慕安寧和吳銘:“你倆的小日子過得真幸福,不像我們,壓力大,頭發大把大把地掉……”安寧總要客氣一把吧:“我就是一小培訓機構的老師,每天和十幾歲孩子打交道,賺點辛苦錢。吳銘也不像你們那么有出息,每月領那點固定工資。我倆要供房,養孩子,還養著一輛二手小破車,每天被柴米油鹽包圍,能幸福到哪去?不過,有老吳陪著,也知足了。”
這即是場面話,同時也秀了一把恩愛。有人聽完就趁機打趣,大家笑作一團,其樂融融。可有人卻聽出了不一樣的味道。這個人,就是坐在安寧對面的宋元昊。
在宋元昊聽來,安寧的話,就是她的真實寫照,是她在吐槽對如今婚姻生活的不滿,最后的秀恩愛,也不過是她無奈地維護自尊而已。他曾暗戀過安寧多年,無奈當初自己是個窮小子,不敢向女神表達愛意。后來他在外地成家,這些年通過努力,加上貴人相助,有了自己的事業,過上了富裕的生活。可一個月前,他卻回到杭州發展,聽說他離婚了,沒有孩子,是一枚妥妥的多金男。
如今有了拯救心上人于水火之中的能力,宋元昊竟生出一種使命感,他埋藏心底的愛慕種子,開始快速發芽。他想,只要安寧真的過得不好,就把她搶過來,不能眼看著她受苦。
散場時,宋元昊特意留意安寧的行蹤。她和吳銘開著一輛二手吉利,也就三四萬塊錢,而他的奧迪A8L,可以換好多輛安寧的車。他特意把車開過去打招呼:“我說吳銘,你也太摳了吧,都舍不得給安寧換臺好點的車?你小子,還真不憐香惜玉。”
安寧打趣他:“怎么,宋總是想送一臺好車給我們嗎?你可別,代步工具而已,都是四個輪,能有多大差別,堵車的時候誰也飛不了,再說,好車咱也養不起呀。”
回去的路上,安寧對吳銘說:“看到同學們一個個意氣風發,保養得那么好,我反倒覺得虧欠了你。你看你,這些年為了照顧我,都不對自己好點,其他男同學看著不顯年紀,你倒真成大叔了。”
“大叔就大叔唄,咱過咱的小日子,收入雖然也比不上他們,但我們不用負擔那么大的壓力,不用每天醒來考慮公司發展,不用四處籌錢維持公司運營,日子是過得緊巴些,可我們每天還能一起推著孩子去公園散散步,我覺得很滿足了。”吳銘看得開。
“我才不羨慕別人呢,別看他們人前顯貴,背后不知承受多少苦難。不過,這些年的確辛苦老公你啦。我那些話是故意說那么慘的,反正咱的確沒別人有錢,就當自揭短處,活躍氣氛了。”
可安寧沒想到,自己的幾句客氣話,卻為之后的生活埋下了隱患。
2019年春節后的一天,宋元昊突然給安寧打電話,說想請她吃午飯,順便有事請教。
反正中午有兩個小時休息時間,安寧欣然赴約。她也想了解一下,這個曾經話不多的大學同學,是怎么變成公司老總的,這變化也太大了。想當初,她是文藝委員,班里的一切文藝活動,都少不了她的組織謀劃,而宋元昊這個不愛說話的男同學,卻總是默默幫忙。有室友還笑她,或許人家宋元昊暗戀你哦,別像個傻白甜一樣,被人攻陷了都不知道。
安寧倒沒往這方面想,她正和吳銘熱戀,不會看上別人,再說,宋元昊不是她的菜,雖然他總是積極參加她組織的活動,但也沒有表現出對她的愛慕,她不會多想。
宋元昊早早就到安寧公司門口等著了,他開車帶安寧去了一家高檔西餐廳。和異性在這樣的地方獨處,安寧有些不自在。宋元昊看出她的不安,說:“別擔心,吃個午餐而已,不會吃了你的。”
他如此直白,安寧反倒放心了。
安寧問宋元昊,有什么事需要她幫忙,宋元昊說,事情已經解決。那就只剩吃飯了。一個小時很快就過去,安寧聽了宋元昊的故事,真佩服他這些年的經歷,也替老同學能有如此身家高興。她感慨:“真羨慕你,我和吳銘這輩子注定趕不上你們嘍。我們還在溫飽線上掙扎呢。”
被女神羨慕,這是何等榮耀?宋元昊仿佛看到了安寧正在苦海里掙扎的畫面,而他,將會拉她一把。
宋元昊要請吳銘和安寧吃飯,說是老同學敘敘舊,以后他在杭州發展,少不了麻煩他們。安寧想著,宋元昊已經請過她了,她要回請。吳銘說,那就請老同學到家里吃飯吧,當初在學校,宋元昊沒少支持他們,親自做飯,誠意也足。
宋元昊帶著貴重禮物登門,給吳銘定做了一套昂貴的西服,給安寧買了高檔化妝品,二人推托不掉,只好先放著。
吳銘在廚房忙碌,不時出來和他們聊幾句。安寧給宋元昊端茶倒水后,也要分心照顧孩子,孩子一會要喝水,一會要看書,孩子哭的時候家里吵得人耳鳴。婆婆有事晚點才能過來,安寧手忙腳亂。
本想請老同學吃飯,卻顧不上他。安寧表達歉意:“你看,我們就過著這樣的生活,每天忙不完的瑣事,家里亂糟糟的,頭疼。你這個大老板體會不到我們市井小民的煩惱。如果我和老吳也能像你們一樣,那該多好。”
這是安寧借著當時的情景,順便展開的話題,也算恭維了一把宋元昊。
可在宋元昊看來,安寧的確過得辛苦,她在同學聚會上的話,半真半假,并不完全是場面話。之后她表現出來的,對他的羨慕和對他那個層面生活的向往,也是真的。
每天被柴米油鹽困住的人,誰不想過上富裕的生活?說知足常樂,那是自我安慰而已。歸結到底,人都想往高處走。
貧賤夫妻百事哀,他不相信吳銘和安寧會有多恩愛,就算表現出夫妻間琴瑟和諧的模樣,也不過是在努力掩飾,在保護自尊而已。宋元昊想,上學時,安寧不可能感受不到他的愛慕,雖然他隱藏得深,可女人的直覺,總會很敏感的。
如今,她在言語之間總表現出對他的羨慕,對她自己生活的不滿和吐槽,是在暗示他嗎?若如此,正合他意。
他在心底堅定了某些想法。
幾天后,宋元昊借口下班路過,說可以送安寧一程。
安寧的車拿去保養了,既然碰上老同學,那還客氣什么。可宋元昊卻把她帶去了車行。“送你和吳銘一輛車,自己挑吧。”這怎么可以,安寧果斷拒絕,再說她也不能無緣無故收下這樣的禮物。這里的車,起價都是三十萬。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獻殷勤,還能有什么事?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即使不說,但也慢慢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若單身還好,可她有家,而且他們三人是同學,即使要送車,也該是宋元昊和吳銘之間的事,沒道理要跳過吳銘,只接近她。
話沒說開,面上的客氣還需維護。安寧謝過宋元昊的好意,假裝接到吳銘電話,拒絕了宋元昊相送,自己打車回家。
宋元昊知道安寧已經看出了他的意圖,也就不再藏著掖著,直接發信息表白。他說自己看到安寧和吳銘過得不好,心疼。安寧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同學面前表現出來的“慘”,被宋元昊當真了。她嘴上說羨慕宋元昊,自己和吳銘比不上他,可她并未對自己的生活不滿。沒想到這些舉動,竟讓宋元昊同情她,她哭笑不得。
面對宋元昊的表白,安寧決定,要早早打消他的念頭,以免今后大家都尷尬。宋元昊既然誤會她過得不好,那就讓他看到她真實的生活。于是,她經常在朋友圈分享與丈夫孩子的各種幸福瞬間,她想讓宋元昊看到,她是真的過得幸福,她總說自己過得“慘”,一是抬高別人,二來也不會引起別人與她攀比,大家樂一樂,都會把她當朋友。
可宋元昊卻認為,她朋友圈的照片,不過是努力在偽裝而已。
此后,安寧每天都會收到一束玫瑰花,還有表達愛意的卡片。熟悉的同事還笑她,你家老吳怎么突然轉性了。安寧不想讓流言蜚語傳出,也不否認,掩飾而過。可她知道,這是宋元昊在進攻了。
送了一周的花后,宋元昊每天讓人煲湯給她。安寧招架不住,打電話讓他停止這樣的行為,這會影響她的工作和生活。宋元昊消停了一段時間。可他卻親自出馬,要護送她回家。安寧拒絕,他就開車跟著,到安寧小區門口才離開。
安寧很生氣,警告宋元昊自重。他卻死皮賴臉。宋元昊想的是,安寧自己說過得不好,又暗示過他,如今的拒絕,不過是在考驗他而已,所以他有耐心。
宋元昊有錢,他縮小公司規模后,也有時間做自己的私事。他請人策劃了一次浪漫的表白。當那三棟寫字樓的燈光顯示出對安寧直白的求愛后,安寧終于爆發了:“我過得很好,請你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否則我告你騷擾,到時候別怪我連同學情誼都不顧,是你逼的。”
宋元昊這才發現,或許安寧真的對他無意。可她為何在聚會上說自己過得慘,他請她吃飯,以及到她家做客,還有之后的接觸,她都表現出對他的羨慕,和對生活的不滿。她明知他喜歡她,卻總在他面前示弱、賣慘,勾起他的保護欲,勾起他藏在心底的情愫。可如今,她卻嚴詞拒絕,一點情面都不顧,這不是耍他嗎?
對,就是耍他,利用他的感情,故意消耗他的時間和精力,宋元昊滿腦子都是這樣的想法。在別人面前,他是氣場強大不容侵犯的老總,可在安寧面前,他永遠是那個曾經自卑,連表白都不敢的膽小鬼,這是他的魔障。所以,他已經不能冷靜看待他和安寧之間的誤會。
宋元昊追求安寧的事還是傳開了,流言蜚語滿天飛。安寧受不了,吳銘更火冒三丈。他把宋元昊當朋友,請他到家里吃飯,沒想到卻是引狼入室,居然想要拆散他的家庭。有錢了不起嗎?曾經還不是一個只會跟在他們屁股后頭跑的人。吳銘越想越生氣。
他約宋元昊見面,要討個說法。
宋元昊正因為自己被耍,被熟人指指點點而不爽,看到吳銘氣勢洶洶指責他,一點都不留情面時,被刺激自尊的他也顧不上言辭,指責安寧從一開始就賣慘,是在暗示他,勾引他。吳銘大為光火,兩人動起了手,都帶著怒氣,手上沒輕重,混亂中,吳銘被宋元昊刺傷,送醫后才撿回一條命……
安寧的“賣慘”,不過是把別人抬一抬,也讓夫妻間看到彼此為這個家的辛苦付出,互相體諒,更加恩愛。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在別有用心的人面前,她的一舉一動,都會有別樣的意義,最終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個悲劇主要因為宋元昊的誤解,可和安寧的刻意“賣慘”似乎又不無關系,值得我們思考。
編輯張小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