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回不去的時光叫童年

鄒嘉東

那一年，我被爸媽送到了鄉下的外婆家，他們要工作，沒時間照顧我。那一年，我兩歲，將在這里度過我的童年。

外婆家在山腰的平緩處，背后是竹山，正前方是很寬很大的院子，院子周圍是成片的竹子。那時的我，很頑皮，很鬧，喜歡漫山遍野地跑，喜歡摘果子。為了順應我的天性，外婆特地讓外公做了一把小鋤頭，讓我玩的時候可以挖挖筍。毫無懸念的，那把鋤頭成了我的貼身寶貝，不管跑到哪兒，我都會帶著這把鋤頭，不僅挖筍，就連那深埋在地下的野花野草的根，也難逃我的魔爪。

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挖筍。因為人小鋤頭也小，挖不動冬筍和春筍，所以我只挖那春夏交際時的竹鞭筍。這種筍土層淺，個頭小，容易挖。我常常在山里轉悠一整天，傍晚時才抱著一大堆竹鞭筍回到家，然后坐在一旁看著外婆熟練地洗筍、剝筍、切筍，將筍變成一盤清爽的菜肴。外婆很喜歡在飯桌上夸我，她會夾起一片細筍，然后笑瞇瞇地看著我，說：“瞧瞧，這都是我們東東的功勞哇！”

我會不好意思地一笑，心中卻滿是得意。這都是我的功勞。我很認同外婆的這個觀點。

我還很喜歡吃野樹莓。每次外婆放牛的時候，我都會央求著跟外婆一起去，只是為了那酸酸甜甜的野樹莓。山里的路很窄，又崎嶇不平，外婆怕我摔跤，就背著我走。我很不安分，喜歡在外婆瘦小的背上動來動去，從來不考慮外婆是否吃力與疲憊。在我的印象中，外婆永遠是面帶微笑。

大山是一個神奇的地方，青蔥濃郁的背后，總有那么一片世外桃源。外婆背著我，邊哼歌邊趕牛，在經過了不知多少個曲折的拐彎后，來到了一個空曠的山谷。山谷很大，放眼望去，仿佛置身于一片綠海。一條窄窄的小溪從中間穿過，牛群在悠閑地吃著草，我在草地上歡快地打著滾兒，不時地跑到旁邊摘下一枝映山紅，撥掉花蕊，一把塞進嘴里，酸甜的感覺直沖味蕾。外婆則在不遠處安靜地坐著，瞇著眼，臉上帶著笑容，似在享受這美好的寧靜。

我不記得在外婆家的那三年中，有多少個午后是這樣度過的，我只記得那碧綠的草地、安靜的牛群和外婆那春風般的微笑。那是屬于童年的記憶，是我們再也回不去的時光。

五歲那年，外婆永遠地離開了我們。操勞了一輩子的她悄然離去，我不明白那么愛我的人為什么會突然之間消失了。那個辛苦了一輩子的她，那個有病不治、怕浪費錢的她，那個只會為了子孫著想的她，那個留著半碗板栗說要等大家重陽節回來燉雞的她，那個每天摘野樹莓等我回來的她，那個給了我美好童年的她……悄悄地走了。

我的童年在這里戛然而止。

再也不會有人背著我哼著歌去放牛，我再也等不到回家后桌子上的兩大碗野樹莓、再也等不到那剩下的半碗板栗燉雞、再也看不到那安靜的微笑……就連那座我住了三年的木房子，也有一半不復存在，剩下的一半在風雨中飄搖著。

外婆的臉在我的記憶里變得模糊起來。那張永遠掛著微笑的臉，曾刻在心底的容顏已經被時間沖淡。我真的很害怕遺忘，害怕在回憶的時候只出現一個模糊的身影，卻永遠想不起她的容顏。

去年夏天，我又回了一次外婆家。院子里已經雜草叢生，一片荒蕪。站在門口，努力地感受那記憶中的氣息，那絢爛的童年、寧靜的夏天、耳邊外婆的輕語、我開心的笑聲，都已變成了遙遠的過去。那些時光恍若眼前，卻只能隔著遙遠的距離，含淚回首。

那個陪伴我童年的人哪，您還好嗎？外婆，我想您了。

（指導教師：劉 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