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讓生活變得蓬

1

炎熱的夏季，熱氣像翻滾的海浪一般一次次沖刷著我。教室里老舊的空調顯得勢單力薄，我才做了幾道題，就已經汗流浹背。

擦擦鏡片上的汗水，我抬起頭，又看見黑板上那行醒目的大字：高三來了！

其實，今天只是高二暑假的第一天，但老師一來，就留下了這幾個鮮紅的大字。他老人家還興師動眾地掛起倒計時牌。

“同學們，上一屆的高考成績已經出來了。咱們學校今年考上一本的學生只有150人，現實就是這么殘酷，所以你們更要發奮苦讀，只爭朝夕！”

說著，老師又拿出了名次表：“下面我來宣讀一下上次期末考試大家的成績和名次。你們可以對照今年的本科線，看看自己能考什么大學。”

班里立刻變得鴉雀無聲，同學們一個個都低著頭，屏息凝神，而我更是小心翼翼地揪緊了校服。因為我很清楚，按照學號第一個念的就是我的成績。

果然，下一秒老師便開口了：“劉瑩543分，班級第16名，年級167名。哎！你這個名次真是……還是多向你同桌學習吧。”

我尷尬地瞄了一眼同桌，發現她也正望向我，四目相對，我們從彼此的瞳孔里都讀出了一絲局促和疲憊。

那一刻，日光自窗外分割，屋內是幽靜的昏暗，屋外是慵懶的艷陽。我仰起臉，看見微塵在日光下亦如海面上的蜉蝣，隨波逐流……

2

10月中旬，我們學校開始頻繁地舉行各種考試。班級考、年級考、四校聯考、八校聯考……我和同桌曾經算過，我們幾乎每四天都有一場大型考試。

在這樣草木皆兵的氛圍里，大家誠惶誠恐，對于分數和名次的執念簡直已經趨于病態。

我也變成了一觸即燃的炸藥桶。我憤憤不平，對學校的考試模式產生了強烈質疑。我不明白，我們課堂上明明才復習完幾個章節，為什么就要進行全面的模擬考試？難道老師把我們當成了電腦，認為三年的知識點我們不用全面復習就可以直接答題嗎？

發展到最后，我每次大考之前都會滔滔不絕，不斷抱怨。

有一次，同桌實在受不了了，大聲向我抗議：“你能不能閉嘴，抱怨有用嗎？學校又不可能去遷就你，只能你去主動適應學校。”

我知道同桌的話很對，但內心還是被壓抑得喘不過氣來。在情緒面前，再多的至理名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下課后，我一個人沖向了偏僻的后操場，如同發瘋一樣對著圍墻聲嘶力竭：“我恨考試！我恨高考！我受不了啦！”

我撿起一塊石頭，用力地拋向遠方，恨不得把整個世界都徹底砸碎。

我很難形容自己當時的感受，那種感覺就像剛喝了一大口劇烈搖晃過的碳酸飲料，一股酸氣爆裂地扶搖直上，直沖胸腔。太陽穴刺得生疼，整個人都像要被生生撕裂一樣。

在那種狀態下，我在模擬考試中自然考得一塌糊涂。我只考了513分，這樣的分數在我們河南恐怕只能勉強上一所不出名的二本。我垂頭喪氣，感覺自己如同風雨中飄搖的小船，雖然明知港口近在眼前，但風大浪急，我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航線。

我的反常很快引起了老師的注意。趁著自習課，老師把我叫了出去。他拿著我的試卷說：“其實，我覺得你這次考試考得不錯。”我重重地嘆了口氣：“老師，我知道你只是在安慰我。”老師說：“你這次雖然成績一般，但凡是我們復習過的內容，你幾乎全都做對了，這非常難得。你有沒有想過等總復習結束后，你會變得有多強！”

老師的話讓我不由得一愣。一直以來，我總是關注著眼前的名次，卻忘了應該把目光放得長遠一些。

回到宿舍后，我拿著試卷逐題分析，突然就覺得自己真傻。我一直被考試牢牢束縛，但這些考試究竟是為了什么呢？高考的重點又是什么？

我逼著自己靜下心來，開始按照自己的學習節奏，有條不紊地進行復習。我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名次上，而是著重于知識體系的查漏補缺。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基本功越來越扎實，成績也越來越優秀。全市第二次模擬考試時，我居然一舉沖進了全校前30名。當時所有人都被我震驚了。

我們班主任干脆將我的照片打印出來，貼進了班級榮譽窗。

他激動地拿著我的試卷，向同學們一一展示：“看到沒有，劉瑩考了637分！你們大家都是同一個班的學生，為什么劉瑩進步神速，你們就不行呢？”

我知道班主任的本意是想要激勵大家，但他的這一舉動，反而刺激了同學們敏感的神經。

下課后，同學們都在議論我。他們竊竊私語，聲音里有羨慕、有贊美，更有嫉妒和懷疑。他們開始頻頻打聽我用的參考書、寫的課堂筆記，認真留意我的一舉一動。

那時候我只想到了一個詞——“高處不勝寒”。我一夕之間就被人捧到了山巔，身后卻是白雪皚皚和萬丈深淵。

我不斷地問自己：“劉瑩，如果你今后退步了怎么辦？誰又能保證你不是曇花一現呢？”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甚至連做夢都夢見自己高考時交了白卷。凌晨三點，我被噩夢驚醒，思前想后，我還是焦慮地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我問母親：“如果我高考失利了，你會怎么辦？你會覺得很丟臉嗎？”

母親卻很平靜，她的聲音里透著慈祥：“傻丫頭，比起你考哪所大學，我更希望你能成為一個健康快樂的人。”

掛上電話，我默默反芻著母親的話，眼眶竟漸漸濕潤。我感到一股清冽的溪流，正緩緩撫平我心上的層層褶皺……

3

高考如期而至。

那一天，受東南季風的影響，我們這座城市下起了瓢潑大雨。接天連地的雨簾仿佛末日降臨，但我的心底卻升起了一輪朝陽。

我知道，我亮劍的時刻終于到了。逆風翻盤，向陽而生，成敗在此一舉！

事實證明，我的付出沒有辜負我的夢想，我的努力也成就了我的光芒。那年高考，我考了653分，最終成功地被復旦大學錄取。

時至今日，我仍格外感謝那段拼搏的時光。因為是它，讓我的身體里奔騰過熱血，內心里翻滾過不屈;也是它，才讓我的生活變得蓬勃，也讓歲月真誠且有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