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言
南城的天氣總是陰晴不定,前一秒還晴空萬里,后一分便大雨滂沱。我回房間的時候,才發現之前忘記關窗戶了,雨水從外面飄進來,淋濕了窗臺前的書架。我收拾的時候,發現了角落里一個許久未打開的紙盒。拭去上面的灰塵,打開蓋子,里面放著幾本厚厚的日記本。
我拿了最上面的一本隨意翻開來,有歲月在紙張上留下淡淡的陳舊的味道。并不娟秀的字跡和如今相比,一筆一畫都是稚氣未脫的模樣。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我閑來無事,便坐在沙發上,一頁一頁地仔細起來。記憶如同一陣風,吹起年少的夢,吹起如煙的過往。
若非今日偶然讀起這本日記,我已然忘卻了年少的自己竟也曾有一個完美的“江湖夢”。閉上眼,那個對武俠劇里的“江湖”如癡如醉的女孩仿佛只在昨昔。記憶中,那時的我,獨自一人在家時,總喜歡挑一張家中最好看的床單披在身上,學著武俠劇里女子的款款模樣。又或者趴在窗前,看著院子里的滿樹梨花發呆,幻想著自己就是那個一襲白裙仗劍天涯的女俠,幻想自己就是那個豪情萬丈義薄云天的義士。那時,總覺得人生就該在這刀光劍影、快意恩仇、轟轟烈烈的江湖里度過才不算辜負此生。
只是,令我始料未及的是,這場我癡迷的“武俠夢”最終就如同院子里那樹只開了一季便被母親砍掉的梨樹。所有的美好想象,都被現實的流沙一點點掩蓋,只在日記本里留下過痕跡。
日記本里,我記錄著曾經不切實際的“武俠夢”,也記錄著青春熱血的“老師夢”。
語文老師戴著眼鏡,立于三尺講臺。無論是談起今朝的新聞時事,還是講起古時的詩詞歌賦,都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不過一支普通的白色粉筆,在他修長的指尖流轉,便是一整板好看的粉筆字。夢想的種子落在我的心上,悄無聲息地發芽。我想,終有一日,我也會站在這三尺講臺上,談古論今。粉筆也在我的指尖流轉,只需與黑板翩然輕擦,便是一整板好看得舍不得擦掉的字。
我握筆練字,靜心重復一撇一捺一彎鉤的單調,筆下的字好像在紙上漸漸有了生命??墒?,閑暇讀起唐詩宋詞時,卻總在一行行似懂非懂的詩詞句里倒頭睡去。我性格內斂,無論如何努力也做不到在眾人面前滔滔不絕。終究,我再沒有心力去品味古韻悠長,也不想去改變自己這靦腆羞澀的性子。因此,這剛發芽的夢想,就枯萎在青春的輕言放棄里。
經年不過轉眼而已,我沒能成為仗劍天涯、義薄云天的俠女,也沒能成為能言善道、知識淵博的老師。我不再年少,后來也從南到北,跨越千山萬水,遇到性格迥異的人,看過數不勝數的美景,也曾在十字路口彷徨無措……
無論是年少時在腦海里出現過的短暫的夢想,還是后來說不完道不清的經歷,都已然化作文字,落在紙上,變成故事。而記錄下這些故事,便是我唯一還在堅持著的夢想。這些故事,或被刊登在雜志上為他人所知,或在這日記本里和光陰一同沉寂。
可是,不管怎樣,記錄著曾被放棄的,夢想才有了延續。
因為記錄著,一筆一畫,一字一句,青春落紙上,才有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