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藥”治癌癥？病急亂投醫

張田勘

隨著“喬老爺”（Joe Tippens）和其他人的神奇傳說傳播開來，嘗試服用芬苯達唑抗癌的人越來越多，盡管這樣的行為缺乏嚴謹的科學依據，卻也反映了一個嚴峻的現實：很多癌癥患者等不及了。

被俗稱為“狗藥”的芬苯達唑（fenbendazole）火了，它被一些癌癥患者視為治療癌癥的有效藥物，甚至是“神藥”，無數的癌癥患者都在傳遞這方面的消息，并交流服藥經歷和效果。這一現象引起了專業醫生的憂慮。

芬苯達唑為白色或類白色粉末，無臭、無味，是治療動物的多種寄生蟲感染的有效藥物，并有極強的殺蟲卵作用。對于城市人來說，主要用于寵物狗、貓的寄生蟲感染，能殺滅寵物體內的鉤蟲、蛔蟲和絳蟲，效果較好。

這款用于治療動物寄生蟲的藥物被認為能治癌，源于一位被稱為“喬老爺”的美國人Joe Tippens。根據他的自述，他患了小細胞肺癌，確診時已經是晚期，并且腫瘤已經出現全身多處轉移，多個臟器都發現有腫瘤跡象。他的主治醫師告訴他預期壽命只有3個月。一個偶然機會，一名獸醫推薦他服用芬苯達唑。他吃了兩個月藥后，腫瘤就神奇般地消失了，喬老爺因此名聲大振，被奉為“狗藥抗癌”的鼻祖。

事實上，芬苯達唑有抗癌作用并非空穴來風，較早的文獻記錄是2008年11月發表于《美國實驗動物科學協會雜志》的一篇文章。該文稱，一個偶然的機會發現了芬苯達唑可以阻止小鼠的人淋巴瘤異種移植模型的癌癥生長。2018年8月的《自然》雜志也發表一篇文章指出，芬苯達唑可以通過多種細胞通道的調控來殺死癌細胞。

還有其他一些研究也有類似的結果。綜合這些方面的研究，芬苯達唑可能有一定的抑癌抗癌作用，其機理表現為促進和穩定p53蛋白，以抗御癌癥。p53蛋白是p53基因編碼的蛋白，具有抑制腫瘤生長和細胞癌變的作用，原因是p53蛋白具有促進細胞周期停滯和細胞凋亡等一系列功能。

此外，芬苯達唑還可能抑制腫瘤血管生成，具有類似作用的藥物還有阿苯達唑、甲苯達唑。芬苯達唑也有阻止癌細胞攝取葡萄糖的作用（與二甲雙胍類似），能干擾癌細胞的微管，以阻止癌細胞有絲分裂，導致癌細胞死亡，與有些化療藥物的效果相似。

所有這些，都表明芬苯達唑抑癌抗癌作用具有一定的科學基礎。但是這些研究得出的結論也具有局限性，一是只在體外細胞的試驗中獲得，二是從動物試驗獲得。雖然也有人的試驗，但大多是每個個體自身的經驗和經歷。所有這些都難以獲得現代醫學循證的檢驗，即進行隨機雙盲對照的證明，而且需要較多患者與正常人的對照數據的證明。遺憾的是，迄今并無這樣的隨機雙盲大數據對照研究結果，也因此難以證實芬苯達唑是否有抑癌抗癌效果，以及效果有多大。

不過到了后來，“狗藥”芬苯達唑抗癌又有了更多的具體做法，也就是要配以其他藥物，如姜黃素，是從姜科、天南星科中的一些植物的根莖中提取的一種化學成分，為二酮類化合物，具有抗炎、抗氧化、清除氧自由基、抗人類免疫缺陷病毒、保護肝臟和腎臟、抗纖維化以及防癌抗癌等作用;大麻二酚（CBD油）是一種較好的抗氧化物質;維生素E等聯合用藥。另外，還有人認為，芬苯達唑抗癌作用還可能比較長效、副作用較小，具有抗癌的廣譜性，并且費用低。

實際情況是，芬苯達唑的抑癌抗癌作用難以確認。其一，無論是“喬老爺”的經歷，還是國內其他服用了芬苯達唑感覺效果好的患者的現身說法，都可能忽略了一個事實，他們在服用芬苯達唑的同時，也服用了其他正規的臨床化療藥物，而且現在臨床的化療用藥都是多種藥物聯用。“喬老爺”就是在服用芬苯達唑期間還加入了一個臨床藥物實驗，而且還服用了一些增強體質、抗炎的藥物。

其二，在服用芬苯達唑的同時，很多人都同時服了姜黃素、CBD油等，因此不能單獨確認患者的療效，無論是緩解，還是阻止了腫瘤的生長，或者完全讓腫瘤消失是否為芬苯達唑的效果。由于沒有正規的臨床試驗，僅憑患者自己的經歷，即便認為有效，也難以說明有效率是多少。即便有效，也可能只適用部分或少部分患者，以及只適用一些癌癥，因此適用人群和哪些癌癥現在并不清楚。

然而，隨著“喬老爺”和其他服用者的神奇傳說，試用和服用芬苯達唑的人越來越多，使得進口的芬苯達唑價格一路上漲，無奈之下，有的患者讓人代購國外的芬苯達唑，有的改用國產的芬苯達唑，有的電商還專門推出了與芬苯達唑聯用的“抗癌套餐”。

這些行為其實都缺乏嚴謹的科學研究基礎，但也反映了一個嚴峻的現實，很多癌癥患者等不及了。科學講究的是嚴謹和證據，需要慢工出細活，但是在來勢洶洶的重大疾病面前，病人往往是病急亂投醫，“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思維會占據上風。

許多人瞞著醫生自己服用芬苯達唑，倒是為研究人員和藥企提供了一個線索，是否可以投入資金和人力，對該藥進行大規模的隨機雙盲對照研究，以確認該藥是否具有抗癌作用和效果，以及對哪些癌癥有效，并且需要在什么條件下使用等。

如果能確認效果，無疑是抗癌化學療法的一個重大發現，為大量的癌癥患者帶來福音;如果結論是否認的，則可以免除他們的雙重痛苦：既花費了大量的錢財，又難以獲得治療癌癥的效果，最終落得人財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