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畫里的殺機

陳效平

郭鴻儒是個書生，這年秋天進京趕考，途經淮南八公山時，撞上了一伙兇悍的劫匪。郭鴻儒拔腿就逃，躲進了路旁的一所茅屋。

茅屋里住著一個張老漢，見事情緊急，他取出一個發黃的卷軸，小心翼翼地掛在墻上。郭鴻儒定睛一瞧，這是一幅題為《渡口》的圖畫，畫上有條河，河邊有個渡口，渡口泊著一艘小木船，船上空無一人，只擱著一個斗笠和一套蓑衣。

郭鴻儒正納悶時，張老漢匆匆念了個口訣，然后伸手在郭鴻儒背上輕輕一推，就聽“嗖”一聲響，郭鴻儒被推入畫中，穩穩落在了渡船上。張老漢沖他說道：“趕緊戴上斗笠披上蓑衣，不要出聲！”郭鴻儒顧不上思量，立刻照做。

強盜們破門而入，仔細搜索了一番，沒發現郭鴻儒，只好作罷。待強盜們走遠，張老漢又念了句口訣，對畫軸里的郭鴻儒道：“安全了，出來吧！”

郭鴻儒出來后，盯著畫軸嘖嘖稱奇。張老漢說道：“這幅畫是家傳之寶，剛才事態危急，為了救你性命，不得已我才拿出此畫，還請你守口如瓶，切記！切記！”

郭鴻儒賭咒發誓，說一定嚴守秘密，隨后告別張老漢，繼續趕奔京城。

會試揭榜時，郭鴻儒卻名落孫山，懊喪之余，他動起了歪腦筋。當今皇帝酷愛繪畫，不惜重金收羅世間名畫，如果能把張老漢那幅寶畫弄到手獻給皇帝，肯定不愁高官厚祿！

于是，郭鴻儒回到八公山，騙張老漢說自己會試及第，已高中榜眼，特來感謝恩公。張老漢很高興，燒了些菜與他對飲。郭鴻儒一個勁兒地給張老漢敬酒，提出還想再欣賞一下那幅寶畫，張老漢推辭不過，只好取出寶畫。郭鴻儒還套問出自由出入寶畫的口訣，接著趁張老漢不備，將他擊倒，拿了寶畫，將茅屋付之一炬，匆匆溜走了。

可自己一介草民，如何才能將寶畫呈給皇帝呢？郭鴻儒眼珠一轉，想起自己一個遠方表舅在晉王府里當仆役，可先設法和晉王搭上話。晉王是當今皇帝的同胞兄弟，請晉王將寶畫呈給皇帝，易如反掌。

果然，晉王見識了寶畫的魔力，連聲贊嘆：“寶畫！寶畫！真乃稀世寶畫！”隨后，晉王瞇起眼睛，扭頭問郭鴻儒：“除你之外，這幅寶畫的秘密還有多少人知道？”

郭鴻儒答道：“只有天知地知，還有我和王爺您知。”

晉王捻須思忖片刻，說道：“好，你要繼續保守秘密，本王盡快將寶畫送進宮去。”接著，晉王讓郭鴻儒住在王府等候喜訊。

次日黃昏，晉王命人把郭鴻儒帶入了后花園的一間廂房，房內擺著一桌豐盛的酒席。晉王笑稱皇上見到寶畫龍顏大悅，準備封郭鴻儒為關內侯。

郭鴻儒心花怒放，連忙拜謝。晉王又再三給郭鴻儒讓酒。幾杯酒下肚，郭鴻儒卻覺得不對勁，腹中劇痛起來。他神色大變，連問：“我獻寶有功，你、你為何要毒死我？”

晉王慢條斯理道：“因為我要用那幅寶畫，干一樁驚天動地的大事。”

郭鴻儒還想再問，卻連著抽搐幾下，當場翻了白眼。

原來，晉王手握重兵，早就打算篡奪皇位，為此，他秘密重金雇用了一個綽號“鬼見怕”的殺手徐彪。可是，皇宮警衛異常森嚴，徐彪試了幾次都沒能闖進去。恰好寶畫上門，晉王靈光一閃，想出一條妙計。為了防止泄密，他先毒死了郭鴻儒。

晉王把徐彪叫到王府密室，讓他練習出入寶畫，直到徐彪練得駕輕就熟，晉王讓他攜帶許多干糧和飲水待在畫軸中。

這天，晉王卷起畫軸，親自捧著它進宮獻寶。皇帝見了畫連聲贊嘆：“筆法高超，意境深遠，這是難得的佳作，等朕空閑時，一定要細心臨摹！”

晉王聽了這話，暗自竊喜，他曉得皇兄有臨摹佳作的癖好，而且臨摹時會屏退所有侍從。因此，晉王才預先讓徐彪躲在寶畫中，待皇帝獨自臨摹此畫時跳出畫軸，一劍將他刺死。

從宮里出來后，晉王通過安插在皇帝身邊的太監，密切窺伺皇帝臨摹寶畫。

轉眼過了七天，這日傍晚，從宮中傳出消息，皇帝開始臨摹《渡口》了。晉王大喜，當即率領五百名全副武裝的黨羽，揮舞著刀劍殺向皇宮。來到宮門口，侍衛擋住了他們。

領頭的侍衛長質問晉王：“您這是要干什么？”

晉王殺氣騰騰道：“宮中潛入了刺客，皇上不幸遇害，本王進宮擒拿兇手！”

侍衛長搖頭道：“宮中一切如常，哪有什么刺客？”

晉王道：“刺客十分狡猾，趁皇上獨自在御書房作畫時行刺，宮中自然悄無聲息。”

侍衛長納罕道：“若真如此，宮里的人尚且不知皇上遇害，住在宮外的晉王您又怎么曉得這一切？”

晉王答不上來，只能目露兇光，斬釘截鐵道：“本王得到確切消息，皇上已經遇刺身亡，現在本王監國攝政，代行皇帝之權，本王命你乖乖放行，膽敢違抗，殺無赦！”說罷，他將劍一舉，命手下強沖宮門。晉王一伙人多勢眾，很快就沖破侍衛們的阻擋，闖進了皇宮。

入宮后，晉王命手下把住宮中各個要口，自己則帶著三十名親隨直撲御書房。

御書房大門緊閉，里面悄無聲息。晉王料定徐彪已經得手，便一腳踹開房門，得意揚揚地闖了進去……

可是，等晉王看清御書房內的情形時，他傻眼了，只見皇帝端坐在龍書案前，正握著毛筆，專心致志地往宣紙上涂抹著，而那幅寶畫靜靜地擱在一旁。震驚之余，晉王慌忙朝四周張望，卻不見徐彪的蹤影，這下，他立馬急出了一身冷汗。

皇帝聽見身后的響動，忙扭頭來看，見晉王手持寶劍，帶著一幫兇神惡煞般的武士闖進來，便厲聲喝問：“晉王，你未曾奉詔，帶兵闖宮意欲何為？”

晉王語塞，吭哧半晌也沒說出一句整話。這當兒，御林軍統帥得到報告，帶著一千名將士火速入宮護駕來了，他們先降服晉王的黨羽，緊接著又奉旨拿下了晉王。

晉王百般狡辯，卻于事無補，皇帝很快就查清了他企圖弒君篡位的事實，賜他服毒自盡。

晉王自盡前，對總管太監道：“我有一事不明，想當面請教皇上，否則死不瞑目！”

見到皇上，晉王便一五一十講述了自己如何得到寶畫并安排徐彪躲入畫軸的經過，末了他不解地問：“我實在想不明白，計劃本該萬無一失，可節骨眼上，徐彪為何沒跳出畫軸？”

皇帝聽了這畫的來歷，驚得瞠目結舌。回過神來后，他琢磨了好一會兒，突然一拍大腿道：“朕曉得了，是那顆火星救了朕的性命！”

接著，皇帝道出了其中玄機：那天掌燈時分，皇帝取出《渡口》，準備臨摹，剛在龍書案上攤開畫軸，突聽燭臺上“噗”的一聲，緊跟著一顆火星蹦到了畫上，不偏不倚，正好在艄公的脖子上燒出一個小洞。佳作受損，皇帝非常心疼，打算次日就傳喚能工巧匠，仔細修補破損的畫。

講到此，皇帝心有余悸地說道：“幸虧那顆火星燒斷了徐彪的脖頸，否則他必定跳出畫軸殺了朕。”

聞聽此言，晉王仰天長嘆，一把端起面前的酒壺，咕咚咕咚灌進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