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游戲回憶殺

許詩雨

如果你是一個同時關注二次元和三次元的人，8月27日你可能同時被兩起量大到夸張的排隊事件—Costco開業排隊事件和《魔獸世界》懷舊服開服排隊事件—驚到了。

說夸張不只是因為突然發現居然有這么多人周二不上班去逛超市/打游戲，更是因為在如今這樣的社會，居然還要排隊3小時以上才能進入一間超市/一個游戲。這可是發生在連雙11零點搶購都不會排那么久，連火車票都可以用軟件搶的當今社會啊。

排隊總能引發討論，尤其當它或多或少與商業模式掛鉤。所以，當Costco引發了排隊潮之后，許多機構拋開了我們廣大群眾對薅羊毛和湊熱鬧的天然執著，開始煞有介事地分析起了它獨特的商業模式，以此認為這家超市因為提供了某些人們所需要的服務而獲得了成 功。

相比之下，《魔獸世界》懷舊服就顯得有些受冷落—也是啦，游戲一向不太受主流媒體關注，難得的一些報道可能還是質疑這一輪懷舊熱究竟能不能撐過一周。所以，當你想研究一下這款老游戲受歡迎的原因，在網上能夠找到的大多是玩家的主動分析，他們雖然也會提及情懷，但討論話題大多圍繞一個議題展開：它正是因為沒有提供什么，才讓人更想去玩。

《魔獸世界》懷舊服簡單點說，就是讓玩家們玩老游戲。從2004年開服算起，《魔獸世界》已經運營了15年。15年里，它有過許多次版本更新，每一次都會融入更多的故事、開更多的地圖，提供更優的游戲體驗，并提高玩家的等級上限。

現在的《魔獸世界》已經更新到了8.0版本，玩家最高級別達到120級。而這一次的懷舊服采用的是2006年發布的1.12版本，等級最高只有60級。所以，那么多玩家哪怕排隊兩三個小時也要玩的，是一款13年前的游戲。

用今天的用戶思維看，13年前的游戲有許多不合理之處。例如不會提示你到底該去哪里做任務，只能自己摸索著走到地圖的“西南”或是“東北”然后四處奔走尋找。周圍的玩家也都沒了精良的裝備和會飛的坐騎，每個人都是穿著粗布衣服身無分文開始練級，靠雙腿一步一步探索13年前畫面還略顯粗糙的世界。更別提和今天的手游相比了—和那些靠不斷抽卡就能獲得高等級角色、只需要在一個小小的地圖上完成一局對戰、設置好陣容之后游戲能幫你自動探索和對戰、完成教學關卡就能升到10級的設置相比，13年前的游戲體驗堪稱原 始。

但對于懷舊服上線一周后仍排著隊打游戲的硬核玩家來說，和今天快餐化的游戲體驗相比，它恰到好 處。

情懷當然也加了一些濾鏡。營銷大師馬丁·林斯特龍在《品牌洗腦》一書的“哦，甜蜜的回憶”一章提到，“當我們回憶過往時，大腦的信號讓我們獲得的體驗要比當時感受到的更加美好也更加愉悅，這種現象被稱為‘玫瑰色回憶。”

《魔獸世界》的懷舊服對于近些年來經營不太景氣的暴雪游戲來說當然是一次吸引老玩家回歸的重要營銷。就像林斯特龍說的那樣，“聰明的公司知道，我們變得越老，我們對過去的緬懷就會變得越強烈。他們也知道，我們會對在無憂無慮的童年、青少年時期，以及伴隨一生的二十出頭的幾年里喜愛的音樂、電影、流行以及產品有所偏好。”

不過，當懷舊服運營了一周以后還在不斷增加服務器以緩解用戶壓力時，大家追捧的就不再是懷舊而已了。

懷舊服所帶來的這種反愉悅型用戶體驗，在這兩年的其他爆款游戲上也能看到，教全世界“死”字怎么寫的《只狼》和因難度太大而走紅的《太吾繪卷》看起來也都不太體恤玩家。它們雖然都是新作，也透著一股老式游戲的硬核感。

如果將“別讓我想也別讓我停”，靠直覺和自動化（用錢買來的自動化）就能解決所有問題的用戶體驗定義成一種“賽博現代化”，那么《魔獸世界》懷舊服需要費心費腦，必須精打細算地手動完成任務的世界所呈現的，可以說是一種“賽博田園牧歌”。

在《魔獸世界》懷舊服出現前，大家就或多或少對“賽博田園牧歌”有所向往，比如始終對紅白機時代的像素游戲的熱愛。有一款手機殼也因為集合了200個紅白機游戲而大賣。想象一下那個畫面，大家把一臺全面屏的智能手機翻轉過來，玩起了背面手機殼里的《魂斗羅》，也是有點“朋克”哦。

“賽博現代化”取代“賽博田園牧歌”當然也是源于技術的進步和用戶的選擇。但故事往往都會這樣發展：當一切變得便利而快捷，一些人就會不禁懷念起“從前車馬很慢”的生活。

更好的技術和體驗有時也悄悄奪走了一些……

1 成就感

靠運氣（和氪金）抽中的SSR vs.通過鉆研攻略、提升操作技巧把自己變得更強

靠運氣（和氪金）抽中的好裝備vs.靠自己完成龐雜的任務一步步拿到想要的道具

一鍵點擊就傳送到目的地vs.研讀地圖翻山越嶺后到達目的地

前面的那些體驗當然更有即時的快感，但當一切變得很容易，成就感難免也會被稀釋。正所謂，努力過后吃到的飯才最香嘛。

2 想象的空間

小時候玩的游戲不像今天這樣畫面細膩又精美，往往都是“貨不對版”，游戲卡盤上超美型的角色在游戲里往往只能由一堆像素粒子組合成一個模糊的面容或是一個簡單的輪廓。游戲里山川、花朵、魔王和美麗的公主究竟是何模樣，都得靠我們自己想象。不過，能透過簡陋的畫面腦補出一個壯麗的世界同樣是一種樂趣呀。

3 隱藏的傳說

過去，因為存儲技術有限，技術人員為了便于調試，往往會在游戲里給自己開“后門”。而挖掘這種小設置久而久之就成了游戲公司和游戲迷之間的一種默契。經典如《魂斗羅》里可以調出30條命的神秘指令“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BA”，神秘如《魔獸爭霸》里能夠讓玩家進入無敵狀態的“Whosyourdaddy”，都是游戲歷史里著名的“隱藏傳說”。B站up主敖廠長所做的《囧的呼喚》系列視頻考古了諸多1980、1990年代的游戲，其中有不少游戲都在輸入一段神秘的代碼后出現了令人驚訝的隱藏設定或劇情，這也是技術落后給我們帶來的彩蛋吧。

老游戲冷知識：當年的紅白機FC游戲卡因為存儲容量有限，沒有辦法直接存儲游戲進度。玩家在玩一些游戲時，必須抄下一段30位左右的密碼才能保存角色的屬性點、游戲關卡進度、流程進度。如果抄錯一位，那之前就都白打了。

4 戰友情誼

不少80后被《魔獸世界》懷舊服吸引的原因是源于一句：“老伙計們都去了”。這種情誼可能很難對非玩家道明。這和現在與熟人“開黑”打游戲有點不一樣。在《魔獸世界》那個更龐大的世界里，足夠的困難給了更多人結識更多伙伴的契機。畢竟，過去25人、30人的精英副本需要團隊里的每個人各司其職，努力鉆研攻略，辛苦一周才有可能攻下。為了找到更多伙伴，大家還會加入公會，久而久之便在線上世界慢慢擁有了很多素未謀面的戰友。

5 玩家文化

還記得當年那句網絡流行語“賈君鵬你媽媽喊你回家吃飯”的出處嗎？如果能答出“《魔獸世界》”貼吧，那你的記憶力很棒哦。在百度貼吧的歷史上，估計也很難再找到“帝吧”和“魔獸吧”這樣對現實世界做過文化輸出的貼吧了。不得不說這是個量變到質變的結果，首先前提還得是游戲足夠豐富和困難到玩家愿意樂此不疲地交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