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燭

落木

那是臨近中秋的一個早晨，老同學突然給我打電話，說我的父親好像腦子出了點問題，讓我趕緊回去看看。這個電話，讓我冒了一身冷汗。

老同學與父親同在一個工廠工作，昨晚他加班到深夜突然停電了。走出工廠時，發現門衛室的燈光一明一滅的。

他很好奇，就趴在窗外看了看。安靜的門衛室里，父親一只手把著火柴盒，一只手捏著火柴，聚精會神地對著眼前閃爍的紅燭說：“小樣的，你還調皮，看我治不了你。”說著就把蠟燭吹滅了，然后又劃了火柴點燃，如此反復了好幾次，著實嚇了他一跳。

我半信半疑，當日趕回老家，到家時已近午夜。

我隨老同學走到門衛室，隔了十幾米我就愣住了——紅色的光，又在一明一滅，想到今天沒停電，頓時覺得很瘆人。

果真，如老同學所言，父親盯著眼前的小東西，眼睛發出孩童般頑皮又渴望的光芒，嘴里叨咕著：“閨女中秋節就來看我老頭子了，你可就慘了，只有我記得你！”說著吹滅了蠟燭，然后又點燃了……

“閨女忙，咱得理解閨女呀，你說是不是？哎，你呀，你也孤零零一個人，咱倆正好說說話……”父親哽咽著問紅燭，“你說人活著，這是在干什么呀？”

父親說完哭起來。

我捂著嘴蹲在墻角，眼淚和深深的自責一起傾瀉而出——我這是怎么做的女兒呀！后天是母親的祭日，我居然都忘記了。 仔細想想，這些年一直以“忙”為堂而皇之的理由，很少陪在父親身邊，每次電話里父親都只說好好好，我這個自私鬼居然當真以為就是“好”了。

一明一滅的紅燭，燃的是寂寞，在撫慰父親，亦羞煞窗外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