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樣的事業，她們在夏溪

王冬艷　王若宇

《莫愁·智慧女性》語匯新解——花一樣的事業?

人們常會把女性和花聯系在一起。然而，女性被比作花并不稀奇，女性把花當作畢生事業來追求，更值得被稱頌。

江蘇省常州市武進區嘉澤鎮的女性，生活在全國知名的“花木之鄉”，從小見得最多的就是苗木與花卉，對美天生敏感。1994年，嘉澤鎮成立夏溪花木市場，20多年來，這里已發展成全國最大的苗木交易市場之一，當地女性更是順理成章，成了打理、銷售花木的職業人。

花一樣的事業是什么模樣？《莫愁·智慧女性》的編輯來到武進。前往夏溪花木市場的路上，武進區婦聯發展部部長朱靖蛟介紹說：“改革開放前，就有很多人，到夏溪村挨家挨戶收購苗木花卉，到后來，村民們就都做起苗木生意了。”朱靖蛟的車上放著幾本精致的《花也IFIORI》，翻看中，我們嘖嘖稱贊。編輯這本冊子的顏碧玉就是武進人，她見家鄉花木市場繁榮，大受振奮，特意回鄉出謀劃策。

還未走進夏溪，我們已被這樣的故事觸動。采訪中，更是品味到夏溪花木人所投身的事業充滿芬芳、青春、詩意的氣息。

一切美好故事的展開，都有著特別的時代背景——在常州武進區委、區政府創建新時代“兩個健康”先行區，加快民營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戰略指引下，武進區婦聯以黨建帶婦建，依托市場婦聯和婦女微家，真正深入到婦女兒童當中去，為她們解決實際問題，帶領婦女創業創新，為武進的美麗鄉村建設、民營經濟騰飛提供切實有效的助力。

芬芳的事業，婦聯服務到線上

聽到花草苗木，人們的印象是芬芳美麗，不了解花木市場的人大多會認為，跟它們打交道一定輕松、愜意，夏溪花木市場的寧燕說這些都是表象，“市場的人更多是跟泥土打交道，經常去地里看苗，腳上的鞋子哪有不沾泥的”。

2018年7月，夏溪花木市場成立了婦聯組織，寧燕被選為婦聯主席，同時入選的還有3個副主席和14個商戶執委。

寧燕是萬臻生態科技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員，負責市場攤位銷售。夏溪花木市場里有3000多個商戶，其中850個是女性商戶，沒有誰比寧燕更清楚她們的日常。客戶一張單子下來，商戶們就要開始備貨，碰到急單，她們吃著飯也得馬上放下碗筷，先到田里看苗，安排農戶澆水，起苗，找人裝車，事情做完后，才能坐下來喘口氣。“客戶下單，不能拖，你做不了客戶就會找別人。拖一次兩次，信譽就沒有了。”她們把“誠信”二字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這是商戶賴以生存、發展的根本。

在寧燕看來，大商戶備貨相對簡單，她們有自己的合作社，清楚合作社里的苗木情況，質量也有保證。散戶就更忙了，單子量小、品種多，備貨像抓中藥一樣，先要打電話問誰家有貨，是什么報價，接著再去各家比較哪家貨好，這樣的工作性質決定了她們每日奔波。

寧燕知道，雖然她們很忙碌，但花木市場里的女性都挺愛美的，非常樂意在夏溪的園藝村里找處院子，約起來喝喝茶，拍拍照，但如何把人聚起來是個難題。寧燕想，不如把市場婦聯的活動辦到線上。

“我們有一個微信群，花木市場的婦聯主席、執委和商戶都在里面，平時大家都很活躍。”寧燕說，在微信群里聊聊女性自己的話題，有時也是一種放松。

今年7月，武進區婦聯舉辦親子夏令營活動，正趕上花木市場里的淡季，寧燕把這個信息分享到微信群里。

“我們商戶也可以帶著孩子去參加嗎？”

“收不收費？”

“給我家也留一個名額。”

……

群里很快有人回應。寧燕一一解答大家的疑問。最后10組家庭參加了武進區婦聯組織的“小小銀行家”活動，家長和孩子一起學習到不少金融知識。

自豪的事業，互通有無建平臺

43歲的許小波覺得自己今年體力有些透支了，4月份，她的左耳出現耳鳴，一開始并沒在意，以為睡一覺就能好，誰知幾天后右耳也耳鳴了。她意識到不對勁，就去醫院掛水，醫生說是過度勞累導致體質下降造成的。

出院后，寧燕約許小波到園藝村的一處院子——河馬花園里喝下午茶。寧燕勸她，人到中年了，不要太拼。許小波是寧燕的朋友，兩人經常聚在一起商量市場婦聯該如何開展工作。

2006年，在外跑車的許小波回到老家，在夏溪花木市場經營苗木。起初，許小波家里種植的苗木也就十多畝，慢慢地拓展到幾十畝、上百畝。隨著花木產業發展，市場細分后，對花木品種的需求越來越多，一個人有再大的能力也種不過來。2009年，許小波和家人商量后，主動改變經營模式，成立了苗木合作社，把附近的農戶聚起來一起種植苗木。合作社成立后，許小波負責銷售，她接到定向生產的訂單后，就分給農戶。“隨著花木市場規模壯大，武進可承包的土地越來越少，費用也高，周邊遠一點的地方相對便宜一點，人工也好找。”許小波說，合作社成立后，以夏溪為中心，不斷有新社員加入，現在已經吸引到了周邊金壇、丹陽等地的農戶。

社員越多，花木的品種也就越多。“我們互相幫扶，客戶知道我們的品種全，更愿意找上門。”說是合作社，其實是一個相對松散的組織，農戶相對自由，種植的苗木除了交給許小波銷售外，也可以自己經營。

現在，許小波的合作社有572戶社員，2000多畝苗圃，數百個苗木品種，社員中做得好的，一年能賣出100多萬元。因為帶動了周邊的農戶共同創業，許小波的苗木合作社被評為省級巾幗示范合作社。2018年7月，許小波被選為市場婦聯的執委，她說這是對她誠信經營的一種肯定。

女性柔弱，但也堅強，市場里很多攤位，都是女性沖在前面，家庭、事業都不耽擱，既要接送孩子上學，又要跑到田里去看貨、裝苗。在脆弱、困惑的時候，她們也需要有人引導。 “市場里的女性同胞，你有你的優勢，我有我的長處，婦聯把我們組織起來，既可以在事業上互通有無，也可以在家庭、情感等問題上進行交流。”許小波說。

安心的事業，外來商戶有了娘家人

花木之鄉因為引入了異域的花卉，變得更加豐茂多姿，也因為吸引了外來商戶，變得更加包容多元。萬臻生態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姚輝說，2010年以來，市場不斷擴大，土地面積翻了兩番，隨之而來的，就是像應建華一樣從外地遷入的商戶。現在，整個花木市場中，70%的商戶都來自外地。

“微信收款2978元……微信收款1529元”，剛走進應建華的辦公室，就聽到手機響起收款提示音。“生意不錯。”武進區嘉澤鎮婦聯主席仲貞同應建華寒暄道。“還不錯。”因為臨近教師節，辦公室門口堆著的蝴蝶蘭，已經快要售罄，應建華把手機調成靜音，上前招呼大家。

應建華也是夏溪花木市場婦聯的商戶執委。2015年之前，應建華數次考察過這里。第一次踏上這片雨水豐沛的土地，看著地里生長的各式苗木、花草，她就想將中泰花卉從外地遷過來，但因為當時花木市場經營面積有限，她沒機會進來。直到2015年，花木市場再次南擴，她得到消息后，第一時間搬了過來。

“剛開始，我們只租了1000平方米左右的場地。”應建華說。不過，很快她的經營規模就擴大了幾倍。歸根結底，生意不錯是一部分原因，另一個原因是婦聯讓她感受到了歸宿感，她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生意中去。“對于我們的生活問題，她們也都不遺余力地幫助。”有個名叫李冬梅的員工，因為孩子上學問題遲遲落實不了心煩意亂，應建華向夏溪花木市場婦聯求助，在她們的幫助下，孩子就近入學。后來，員工們的心更齊了。

“我們和婦聯一道，與附近的教育資源聯誼、共建。”解決了孩子們上學的問題，讓商戶們都更心安，姚輝覺得，婦聯成了凝聚市場的一種力量。夏溪花木市場緊鄰239省道，不少商戶向婦聯反應，道路兩旁的路燈昏暗，對行人和孩子來說是個不小的安全隱患。經過婦聯反饋、協調，花木市場很快組織了路燈的調換。

“她們就像娘家人一樣，讓我很安心。” 應建華說，現在，市場還給她們提供了專門的住宿區，她和外來的員工們都已習慣了這里的生活。

應建華的辦公室門口齊整擺放著各類花卉。“我主要經營的是國蘭、草花。”應建華說完，仲貞解釋道：“國蘭就是蘭花。草花大部分是花莖類植物，比如春冬季的三色堇、紫羅蘭，夏天的牽牛花，馬上快到秋天了，還有五星花和菊花。”這里的婦聯工作者都對花卉、苗木如數家珍。她們不僅在生活上幫助外來商戶，在事業上，同樣貢獻著智慧和力量。

原本，應建華經營的花卉大部分要從外地進口，貨運交通費用不少。在婦聯的牽線搭橋下，她開始就近采購室外草花，每年大約30萬盆，節約了大量運輸成本。“就近采購還激發了夏溪的女性勞動力。”躍進村黨總支副書記、婦聯主席毛建玉說。在區婦聯的指導下，夏溪花木市場婦聯常常和躍進村婦聯合作，她們會把苗木花卉種植和銷售技術帶到村里來。因此，涌現出了一大批優秀的花木經紀人和種植專家。

草花類型多，能夠分季節種植，因此，當地村民可以四季耕植，經濟效益很可觀。在夏溪花木市場，花卉產業的規模相較于苗木產業要小很多，但應建華經營的中泰花卉，每年銷售額也能達到1500萬元左右。

在夏溪花木市場管理有限公司會議室里，武進區婦聯副主席朱宏英和姚輝溝通將來合作事宜。“每個家庭都有女性，每個商戶也一樣。”婦聯能夠密切聯系女性，讓外來商戶感受到家的溫暖，為花木市場留下大量的人才資源，這些資源又反哺了其她女性人才。正因如此，應建華和很多商戶都會與當地從事花卉直播的主播合作，利用網絡平臺，以這種新興的方式銷售產品。“忙碌了一天后，晚上給更多人直播，雖然會有點疲憊，但我是市場婦聯的商戶執委，應該支持她們。”應建華想把婦聯帶給她的安心感傳遞給更多人。

青春的事業，婦聯不斷注入活力

江南花都產業園距離夏溪花木市場僅有5分鐘車程。在產業園的一處大棚里，51歲的許亞芳正在打包一盆小型巴西木盆栽。她先修剪掉枯黃的葉片，包好盆栽的泥土，然后快速裝入紙盒。巴西木是常州花香緣園藝有限公司今年打造的一個電商爆款產品。

許亞芳是躍進村人，家離產業園不遠。大棚里，像許亞芳這樣的打包工約有20人，她們每天要打包3000個左右大小不等的盆栽，這些盆栽會在下午被快遞收走，發往全國各地。

花香緣是武進一家經營小型盆栽的電商企業，創始人石蕾是從夏溪花木市場走出來的90后姑娘。2010年，石蕾畢業后返鄉創業，從事盆栽花卉的本土化生產和電商銷售。

選品，上新，接單，跑物流，兼顧售后……創業之初，這些都是由石蕾一個人完成的。因為對植物要求高，石蕾經常半夜還要跑到附近的農戶家里去選品。通過5年的積累，石蕾成立了自己的電商團隊。“我們的盆栽、花盆、包材一大部分都是在本地采購，約有30個農戶和我們有合作關系。”有了專業的團隊后，僅用一年的時間，石蕾就做到淘寶盆栽銷量單店第一名。

2017年7月，石蕾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了花香緣公司。公司成立后，想要發展新業務，卻缺少資金。

2018年，武進區婦聯了解到石蕾的情況，想在她創業路上出一把力。武進區婦聯發展部工作人員與石蕾深談了一回，發現石蕾特別有想法。有些客戶喜歡花草，但是養不好，石蕾就進口國外的土壤配方，研究出新的土壤配比，可以讓植物生長的時間更長。有些客戶平時工作很忙，無法照顧植物，石蕾的團隊仿照過去的煤油燈，設計出了一款不需經常澆水的花盆。花盆分上下兩個部分，上部是土，下部是水，中間靠棉芯相連，植物可以通過棉芯吸水，讓“懶人”也能養好植物。這款花盆還申請了國家專利。

在武進區婦聯的幫扶下，石蕾成功貸款300萬元，其中30萬元為貼息貸款。

視頻直播飛速發展，石蕾看到了這個機會，開始培養自己的主播團隊。她覺得這種方式比單純的圖片展示更具優勢，用戶在拍下商品之前，可以多角度看到實物，主播的粉絲效應也能帶動銷售。

2019年年初，石蕾帶領團隊去了韓國，開始在淘寶上直播韓式花盆，后來直播多肉，“用戶需要什么品種，我們就打包發到夏溪花木市場這邊來”。

詩意的事業，花園中聊工作也聊生活

夏日午后，夏溪的繡球花開得正好。在花木市場邊的諸多小庭院里，市場婦聯主席、執委、商戶們只要有時間，就會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河馬花園是其中一個較有特色的小園子，主人便是本文開頭提到的顏碧玉。她是上海家庭園藝節策展人、上海園林綠化行業協會家庭園藝分會秘書長、《花也IFIORI》創辦人，也是花也婦女微家的主人。顏碧玉說，園藝注重的是生活，是對美的感悟，能讓一個人內外兼修。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組織一次花園生活下午茶，周邊婦女都可以來參觀園藝村，學習園藝。

因為遠在韓國，石蕾缺席了下午茶。不過，她一直惦記著自己的家鄉。在她看來，農業電商是一個朝陽產業，能為滯銷的苗木花卉找到新的銷售出路。為了讓更多的人加入進來，石蕾每周六組織一次電商課，對當地農戶進行培訓。

最近，許小波入睡前會把手機關機，早上6點鐘再開機。“不能太早開機，有些社員農戶起得早，三四點鐘就打電話，‘小波呀，苗子你要幫我銷售銷售。”熱心助人的同時，她也開始學習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許小波和寧燕坐在一起，探討能否改變夏溪花木市場現有的經營模式，重新制定一些規則，比如統一市場運營時間。市場是開放式的，沒有大門，商戶和農戶都圍繞著客戶轉，即使到了晚上，貨車也可以進市場拉貨。許小波也跟老客戶打過商量，讓他們晚上10點后就不要下單了。因為，農戶起得早，睡得也早，裝車前還要澆水，起苗，挖樹，如果訂單太急，晚上打電話給農戶，農戶接電話時都是睡意朦朧的，不僅可能影響產品質量，還可能影響農戶的身體，甚至存在安全隱患。“你說聯不聯系？其實這樣對商戶不好，對農戶也不好。”許小波提到的這種情況，寧燕也聽其他商戶反映過。商戶一方面希望有規范化的市場，但另一方面，也害怕有了時間限制后客戶會流失，要做好這件事，就特別需要市場的支持。

有了初步想法后，寧燕想盡快聯系武進區婦聯，同時把這個想法帶到夏溪花木市場的管理層，大家一起商量實現的可能性。

在她的設想中，夏溪花木市場的未來是充滿活力的，在這里奮斗的女性，都能擁有一份美麗的事業。這是寧燕的夢想，也是正在夏溪悄悄蔓延生長的現實。

圖片由本文主人公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