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赤水

鄭彬昌

從藤縣縣城一路向東，就是我的家鄉塘步鎮。

從塘步鎮一路向東，就是梧州、廣州、深圳、澳門、香港……一路凱歌，一路繁華。

然而，途經赤水港的路口，我的思緒就會凝滯，總想停下匆忙的腳步，觸摸那澎湃的時代發展脈搏。這里凝聚了東來的繁華，留住了本地的美好。

在夏天與秋天牽手纏綿的一個早晨，我從縣城出發，驅車向赤水港進發，一路追逐著朝陽前進，半個小時后，赤水港就出現在我的眼前。

陽光燦爛，江風送爽，薄霧輕紗，遠山青黛，江水澄碧，水波微揚，吊塔聳立，廠房連綿，站在赤水港1號泊位的平臺，我已完全沉醉。這里越來越迷人，吸引著區內外人們的目光。思緒翻涌，連接這個漁村從荒涼到繁華的嬗變。

赤水港原是一個漁村，曾是一個鄉政府的所在地，現在與我的家鄉合為一個鎮，只是我的家在西，赤水在東，直線距離不過十來公里。我第一次來赤水，是為了探望在這里一所中學教書的叔父，那時我也是從早上出發，頂著朝陽，踏著自行車，不停地在山路上顛簸，再趟過小河，又繞過一座座山梁，身體快散了架，終于來到赤水，看到的已經是西下的夕陽。

村子小圩集上的店鋪開始清點一天的勞動，攤販收拾起殘存的貨物放在自行車架，“吱呀吱呀”地騎著車往家的方向駛去。十來分鐘，我就從街頭走到了街尾，再待了幾分鐘往回走的時候，有的店鋪已經關上了門，有的還半掩著，街上安靜了下來，偶爾的幾聲犬吠證明這圩集還有生命。街道下面就是西江，當時這里只算一個小碼頭，大輪船都不靠岸，只是停泊幾條小船。遼闊江面灑上了深紅色的夕陽余暉，與沉靜的街道截然相反，船來船往，不時傳來“嗚嗚”的汽笛聲，還有幾只飄搖的漁船，有漁民站在船上撒網。這夕陽下的圖卷，昭示著一條繁忙通道的活力，如朝陽那么美，那么有生氣！

我第二次來到赤水，是工作后到此采訪當地的蠶桑生產。那時南梧二級公路已經建成，但是進赤水村走的還是山路，早上從縣城出發，不用一個小時就到了。這時的赤水，街道如山路一樣坑坑洼洼，到處都是雜草和垃圾，出奇的冷清，沒有擺賣的攤點，也沒有人走動，原來那些店鋪的門已變得破破爛爛，有的半垂著，有的已經脫落，因為洪水的浸泡，店堂里積著厚厚的淤泥，淤泥已經干硬，墻上的電線耷拉下來，壁灰剝落，斷臂殘腿的貨架癱瘓在地。圩集成了村落，熱鬧被荒涼置換，商運被農耕代替，了無生機。我心里痛了一下，默默地看著，又默默地走開。

六年前，也是一個早晨，我又一次來到這里的時候，剛下車的那一刻，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朝陽下的赤水港，到處都是隆隆的機器聲，到處都孕育著生機，到處都洋溢著奮然向上的昂揚氣勢。紅色的龍門吊塔臨江而建，高大的塔身，高揚的吊臂，似乎要把整條西江吊起，往來頻繁的車輛，一個個集裝箱從車上被吊到船上，這個氣吞江河如虎的深水港碼頭充滿勃勃生機。吊塔后面是大片平整的工地，焊花四起，打樁機在轟鳴，運輸車在來回奔忙，一幢幢廠房和辦公樓正在興建，一個港口工業區開始現出雛形。西江上，一艘艘輪船把碧水犁翻，在自由地穿梭。并不遙遠的江面上，并行橫臥著兩條巨龍，一條是洛湛鐵路大橋，一條是包茂高速公路大橋，兩三年前相繼通車的兩橋的車流，對著西江哼著晨歌，與西江上浪潮聲、汽笛聲演繹成優美的晨曲。溫暖的朝陽，灑在水面上、橋上，發著金子般的亮光，一個年輕的物流運輸中心在這里橫空出世！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世事興衰變遷在這里輪番上演，從窮鄉僻壤到鄉鎮小集市到荒涼村落，再到自治區重點港口的興建，直至走進共和國的建設文本，上升為國家戰略——如今已被列為國家三級口岸進行開發建設，成為“一帶一路”西江黃金水道上正在建設的一個重要港口。赤水港被發展叫醒，挺起了腰身，開啟新的航程。

五年前，港口連接洛湛線的鐵路建成，近百畝的鐵路貨運場恢弘大氣，貨運場負責人告訴我，這里每天來回一趟列車，將不少于兩萬噸的貨物運往全國各地。水運、鐵運是目前公認的最便宜的運輸方式，赤水港開啟了水鐵聯運模式，上半年的貨運量是去年同期的214%，這是一個多么有活力的港口啊！

四年前，令人心潮澎湃的梧州西江機場開始建設，離赤水港僅兩公里。機場占地三千多畝，近萬平方米的航站樓氣勢恢宏，五個站坪機位可以起降各種中小型飛機。今年1月23日11時，首架從北京抵達的波音737客機緩緩降落在梧州西江機場，標志著西江機場正式通航！從此，去往北京、上海等各大城市僅需兩三小時。

就在我陶醉于赤水港的變化時，一個穿工裝的工人向我走來，我也剛好想向他了解些情況，我們便攀談起來。來人叫黃逸華，是附近金板村的村民，原來在廣州做電工，這些年赤水港開始建設后，他就返回家鄉，先是在貨運站、機場做室內電線的規劃和安裝，如今在港口的一家飼料企業做電工，深得老板的信賴。這幾年，黃逸華建起了四層的樓房，買了汽車，日子越過越舒坦。今年初，他當上了帶班師傅，心里美滋滋的。

近幾年，梧州市臨港經濟區開始規劃實施，經濟區在赤水港方圓60平方公里內，建設工程越來越多，入駐的企業也越來越多，像黃逸華一樣，很多村民都成了工人，有的進企業，有的進單位，有的進工地……每天早上，附近村莊的村民就往臨港經濟區趕，形成一支浩浩蕩蕩的上班人流，村民也因此過上了好日子。港口的建設，給當地村民的生活帶來了巨大變化。

水路、高速公路、鐵路、機場，是多么有朝氣、多么優美的江濱立體美景啊！我拿著相機，到處走到處拍，快門如我的脈搏般跳動，我要把這優美的景象留存心底，我想把這里發生的巨變告訴世人。

柔和的江風迎面吹拂，溫暖的陽光鋪滿了我的全身。一聲汽笛悠然響起，聲音清脆。剛誕生不久的赤水港還沒有長大，但是每天貨物的吞吐量已達十數萬噸，成為廣西內河第二大港口。我突然想到深圳市，當年也只是一個小漁村，如今已經成為中國最繁華的大都市之一。共產黨領導下的新中國，又有什么奇跡不能發生呢？赤水港不久的將來或許會發生更大的奇跡。

升起不太高的朝陽，鮮亮明凈，給我的感覺是溫暖而和煦、生機勃勃。我喜歡在這里行走，享受一種自豪感在心里升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