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見風景的房間

撰文_Higashiko

都市里，窗外的風景一如既往，就算延伸到最遠的地方，整齊排列的行道樹也會終結(jié)你的想象。周日的黃昏自帶消解的濾鏡，光線齊整地倒進房間里，低矮的斜照將空間一分二度，非黑即白，灰是不存在的。默劇一般的氛圍讓每一瞬變化都富有啟示的意味。明暗相互爭奪，暗部極其固執(zhí)地緊緊咬住虛弱的斜陽，愈發(fā)顯得鋪天蓋地。這場無聲的比賽勝負已定，作為旁觀者的我認為，抵抗過程爭取來的緩沖其實沒有什么意義，因為明天依舊如此。

無力感總會在這樣的午后隱隱加碼，指尖追著光，試圖用盡最后一絲溫暖額度。人的求生本能應激而起，明知道對手強大，也要在潛意識里懷抱期待，像極了冬天里的最后一根火柴，渴望在某一刻看到不同的風景。可現(xiàn)實往往蜷縮于墻角的沙發(fā)里，沉溺著，直到習慣了不再考慮遠方的問題。對于慣性的妥協(xié)讓我們變成了住在房間里的光，每天定時依次踩過門框，匍匐于地毯，爬上桌角，鉆進罅隙，然后再被內(nèi)心巨大的空虛消解湮滅。是的，明天依舊如此，復制粘貼。作為體驗者的我認為，就這樣平穩(wěn)地度過似乎也可以，因為再安全不過了。

坐在沙發(fā)里的我望向窗外，樓宇高尚，行人挺拔，也蠻不錯。都市里的風景有多種套餐可供選擇，我選A，你選B，選擇權(quán)讓人顯得體面又獨立。房間的裝潢我們也精心設計，把17 歲的夢想掛在墻上，為愛與和平刻了獎章，在精致的五斗柜上養(yǎng)一缸熱帶魚，魚兒在假山水草里游來游去，和我們一樣忙碌努力。這樣一幅光鮮積極的畫面是存在的證明，也帶著些許詩意。于是，我們在房間里沾沾自喜，為賺得一頓豐盛的晚餐而歡呼，為博得眾人的點贊而自滿，仿佛這就是生而為人完整的意義。

眼見著，窗外更換了幕布，原本堅實的土壤開始起伏。推開門，茫茫海水在太陽底下炫目，但沒有一絲溫度。目力所及之處浪花周而復始地推擠著，就算延伸到最遠的地方，也只剩下虛無。

每天下午五點七刻，陰陽割昏曉，17 歲的我笑得無畏，而47 歲的我化成光等待被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