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笑間
自國際電信聯盟(ITU)于2015年6月19日在瑞士日內瓦召開的工作會議上提出“國際移動通信2020標準”(IMT-2020)以來,第五代移動通信技術(5G)作為移動通信領域的新標準日益受到國際社會超乎尋常的廣泛關注,而這種關注是在第三代移動通信技術(3G)、第四代移動通信技術(4G)的時代從未出現過的。本文旨在展現一個有關5G的真實發展態勢,明確在國際政治領域圍繞5G技術有待解決的問題,并探討如何圍繞5G進行國際合作。
同4G技術相比,5G主要工作在毫米波的波段下,其波長更短、傳輸速率更高、網絡延遲更低、同等覆蓋面積下可容納更多用戶、同等頻譜范圍下可容納更多通信、同等數據發送/接收量下的單位能耗更低。與此同時,ITU亦給出了5G所對應的三個主要應用場景:
增強型移動寬帶(eMBB):主要負責對現有的4G網絡進行強化。其具有更快的連接速度和更高的容量,能顯著改善智能終端上高清視頻流的用戶體驗,并為虛擬現實(VR)、增強現實(AR)、腦機接口(BMI)等更先進的人機交互平臺提供所需的基礎。
超可靠低延遲通信(URLLC):指在工業互聯網中的應用,如工廠中的操控型精密機械手、醫療中的遠程手術設備等。
大規模機器類通信(mMTC):指由大量自動設備組成的物聯網應用,如自動駕駛車輛聯網、機器人物流分揀集群、無人機/無人車物流運輸集群等。
由此觀之,5G是隨人類信息社會的發展需求而涌現出的新的“信息高速公路”,也是構建以物聯網、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和區塊鏈等技術為代表的“第四次工業革命”的主動脈。若沒有穩定、安全、可靠、成規模的5G基礎設施,就無法搭上“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快車。
然而,國際政治領域對于5G安全的討論卻大多與5G技術的現實脫節。4月12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在白宮發表演講,要求“美國必須確保贏得全球5G競賽”;白宮國安會戰略規劃高級主任史帕丁也稱,“5G就是未來的互聯網,美不能允許中國控制互聯網主干”;包括前國家情報總監克拉珀及參聯會主席鄧福德等美軍高級將領都宣稱,如果允許中國建設美盟國的5G網絡,將對美國家安全造成“廣泛、根本性的威脅”。5月2~3日,布拉格5G安全會議在捷克召開,會上通過的《布拉格提案》提出對供應商的安全評估應考慮所在國法治、安全環境,以及該企業是否遵守開放、可互操作的安全標準等相對主觀的因素。8月20日,特朗普與羅馬尼亞總統簽署了一份關于5G安全合作的諒解備忘錄,并發表聯合聲明稱將“尋求避免中國投資5G電信網絡帶來的安全風險。”隨后的9月2日,美副總統彭斯與波蘭簽署了《5G安全聲明》,稱所有國家必須對供應商進行審查,其內容包括“是否受外國政府控制、是否具有透明的所有權結構、是否遵守商業道德規范、法律機制是否公開透明。”盡管這些提案的影響力有限,后續效果仍待觀察,但其無疑給本應理性、客觀評價的5G安全標準討論開了一個壞頭。

2019年9月2日,波蘭首都華沙,波蘭總理莫拉維茨基(右)與到訪的美國副總統彭斯簽署了《5G安全聲明》。
作為與3G、4G同類型的蜂窩網絡,5G的安全要素與3G、4G從根本上是等同的。而在3G、4G時代并未成為關注焦點的所謂“安全”討論,在5G時代同樣不應是重點。決定電信基礎設施是否安全的主要因素在于運營商的守法程度、電信基礎設施的技術安全性,以及一國打擊危害電信網絡安全有害行為的力度,而并不在于電信基礎設施的原產地。任何以電信基礎設施的原產地來區別劃分其是否安全的行為,本質上是一種貿易保護主義,是要設立通信領域的“非關稅壁壘”。
頻譜指電磁波的頻率分布,是5G發展過程中的關鍵性資源。作為承載人類所有無線通信的基礎,頻譜的意義不亞于土地之于農業的作用。在現代社會,包括移動互聯網、廣播電視、衛星導航、軍用雷達、海事通訊、民航交通、鐵路運行、航天發射、太空與極地科考等,都需要相應的頻譜來進行通信、控制和管理。一般而言,同一時間、同一地域的某段頻譜只能用于唯一的用途,否則就會出現通信的干擾和阻塞。
特朗普政府力推“美國頻譜戰略”,致力于讓美國獲得“足夠”的頻譜資源。2018年10月25日,特朗普簽署名為《美國未來可持續頻譜戰略》的總統備忘錄,明確指出“獲取頻譜資源是實現經濟發展和保護國家安全的關鍵組成部分。”2019年3月26日,美商務部發布美“太空頻譜戰略”指出必須確保包括中國在內的其他國家無法利用國際頻譜政策“危及美發展”。而美國這種言論實際上包藏私心。美國防部創新委員會于2019年4月發表的5G生態系統報告顯示,6GHz以下等被歸為5G商用的頻段,原本一直是由美軍使用,如果將來因為各國發展5G而被占據,將使所謂的“Sub-6G”(指6GHz以下頻段)更為擁擠,進而影響美軍通訊系統的穩定性,而若美軍軍用頻段遷移至其他頻段又會面臨不低的改造成本。
因此,美寄希望于通過其國內電信部門如國家電信與信息管理局(NTIA)、聯邦通信委員會(FCC)等技術官員的關系向ITU等國際組織施加影響,試圖借此左右全球頻譜政策。今年新當選ITU電信發展部門的主席就來自前NTIA官員。但美此種全球頻譜爭奪和霸占的行為會嚴重影響甚至剝奪全球其他國家的5G發展權。如若未來美利用ITU規則設立頻譜獨占機制,則其他國家都難以利用相應頻段建設屬于本國的5G基礎設施,從而失去發展5G的機會。
由此可見,對于5G而言,如何更公平、更有效地利用頻譜資源,做好國際頻譜分配的平等協商,同時維護各國平等發展5G的權利,才是最關鍵的,也必將成為接下來5G國際合作的一個重要關注點。
目前,世界各國已先后啟動了5G商用進程。美國自2016年起已經開始了5G頻譜分配,將24GHz以上約11GHz的高頻段頻譜資源用于5G部署。而中國工信部亦于2017年11月起發布了5G中頻段規劃,分別將2.5GHz、3.5GHz和4.9GHz三個頻段頻譜資源劃給三大運營商,成為第一個發布5G中頻段規劃的國家。韓國、英國和歐洲也已經先后完成了初期頻譜拍賣,市場商用開發顯著提速。而以華為、中興為代表的中國民營企業在全世界憑借自身技術實力取得了不俗的成績,未來前景十分廣闊。據共同社報道,日本通信巨頭NTT已于8月20日宣布接受華為手機預訂,標志著日本三大運營商均已確認華為的安全性。英國雖然將華為排除在其5G核心網絡之外,但在主要的5G終端和基站部署上仍將采用華為設備。巴西副總統漢密爾頓·莫朗亦于6月表示不會排除華為在該國運營5G通信網絡。俄羅斯則公布了2020年發展5G的構想,提出使用中日兩國正在使用的4.9GHz來打造其5G網絡,為中俄日三國在5G領域合作開辟了廣闊空間。
而對于美國為了實現其軍事戰略目而利用“商業合作”與國際頻譜政策在全球搶占5G頻譜資源、阻礙發展中國家5G自主發展權利的政策,國際社會必須保持高度警惕。ITU應慎重考慮設置任何全球性的頻譜獨占權,或將Sub-6G頻段“留作軍用”,這將給本該和平利用的5G技術蒙上陰影。相比西方媒體毫無根據炒作的“華為5G安全問題”,美將5G頻段軍事化才是對5G和平發展的根本威脅。
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的:“世界各國雖然國情不同、互聯網發展階段不同、面臨的現實挑戰不同,但推動數字經濟發展的愿望相同、應對網絡安全挑戰的利益相同、加強網絡空間治理的需求相同。”在全球高度互聯的今天,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僅僅依靠自己跨越所有的挑戰,也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夠僅僅發展自己,而阻礙甚至扼殺其他國家的發展。唯有秉持“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的理念,客觀理性地看待彼此在網絡空間的發展權利,照顧彼此在網絡空間的發展關切,才能共同維護網絡空間安全,實現5G時代的創新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