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石器時代陶器紋樣的美學研究及對藝術設計的啟示

吳儀 Ladan Abouali

摘要：新石器時代陶器紋樣的發展演變與人們的生產實踐過程息息相關，從具象的寫實性到抽象的符號化，器物裝飾紋樣按照形式美的規律形成了有意味的形式。追溯新石器時代陶器紋樣的美學構成與藝術特點，也能從中汲取到現代藝術設計所需的活水之源。

關鍵詞：新石器時代;陶器紋樣;美學特征;藝術設計

中國的陶瓷歷史悠久，是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新石器時代是彩陶文化繁榮發展的重要文化分期，以現代美學的眼光對陶器的裝飾紋樣進行解讀與重構是一個重要的命題，勢必能為現代藝術設計提供一些新的思路。

一、新石器時代陶器紋樣的美學特征

（一）審美意象：由具象的再現到抽象的表現

陶器紋樣的發展與先民的生產方式聯系密切，審美意象由早期的具象寫實發展到抽象符號化。新石器時代陶器的發展主要集中于黃河流域與長江流域，以仰韶文化為例，該時期處于原始農耕經濟時代，陶器以手制為主。魚紋是仰韶文化半坡類型的代表圖案，從魚紋的演變過程不難看出，紋樣的發展經歷了從具象的摹寫到寫意抽象、符號化的發展過程。半坡類型的魚紋圖案早期是對自然的魚的忠實描繪，魚的頭部、腮、魚鰭、鱗、尾巴等應有盡有且不加變形夸張，完全是對魚的客觀物象的寫實再現。而后期的魚紋在形式上則明顯簡練概括，在表現方式上也更為復雜多樣，富有一定的藝術美感。由再現（模擬）到表現（抽象化），由寫實到符號化，這正是一個由內容到形式的積淀過程，也正是美作為“有意味的形式”的原始形成過程。[1]

（二）審美內涵：美的形式感的變化

在陶器紋樣的審美內涵上，圖案的藝術形式源于史前先民在社會歷史發展過程中意識與觀念的改變。早期的陶器以素面居多，也即不做任何的裝飾，當時的人類還沒有裝飾物品的意識，只是在制作時刻畫、壓印一些已有的物品的紋路，比如編織紋、繩紋等。后期出現的寫實性的動植物紋樣等，說明當時的人類已經能有意識地把生活中的事物記錄下來，通過繪畫的形式表現在陶器的裝飾上。比如彩繪鸛鳥石斧紋陶缸，畫面中一只形象鮮明的鸛鳥嘴里銜著一條魚，旁邊還有一件豎著的石斧，作品繪制的線條簡約有力，畫面效果簡明生動。鑒于當時的人們圖騰崇拜的意識濃厚，圖案或許是對當時某個重要的社會事件的記錄，象征著以鸛鳥為圖騰的氏族以石斧打敗了魚圖騰的氏族。從畫面中線條的起伏、轉折與動物的神態表現來看，繪制栩栩如生，圖案和器型匹配的得當，說明人們已經具備了審美的意識，同時也反映了原始社會氏族間相互爭斗并融合的社會事實與審美情感。如果說彩陶的燒制工藝當時還處于原始階段，那么它的裝飾藝術水平卻已達到了相當進步的程度。它體現了我們祖先對于大自然的美的欣賞能力和藝術創造的才能。[2]

裝飾的圖案并非隨意選擇，而是源于先民的生活與審美需求，體現藝術的社會性功能，具有深層的文化意味。從審美內容上來看，魚紋之所以是半坡類型中數量最多的圖案是由于原始人類的生殖崇拜，魚紋具有多子多福的含義，這是先民對族群繁衍的期盼。廟底溝類型則以鳥紋和植物紋為主，鳥紋是當時崇拜鳥的氏族的圖騰標志，表現了該時期先民的精神生活。從審美形式上看，紋樣的總的方向是趨向于符號化、規律化、復雜化。隨著社會的發展，原始人類在實踐中獲得了更加深層次地對自然現象的認識之后，在制作陶器時把對世界、對生活的理解與感悟表現在其中，陶器紋樣的形式自然隨之改變。馬家窯文化時期以二方連續組成的旋紋紋飾運動感十足，視覺效果強烈，較仰韶時期更為抽象與符號化，其一是因為氏族生活的變化，二是陶器生產的需求增大，符號化的紋樣裝飾更利于批量生產的需要。古代先民們的藝術生產的源泉來自實際生活，把自然景物作為審美意象提煉出來，或具象或抽象地繪制在陶器上，風格多樣、情真樸實的藝術形象與造型完美搭配，這種對自然的喜愛與樂觀積極的精神至今動人心弦。

（三）陶器紋樣的美學意義

紋樣的審美意象與藝術形式增強了陶器的審美的形式感，裝飾美與造型美相得益彰，推動著傳統裝飾工藝美學的發展。新石器時代陶器紋樣的裝飾圖案是從具象到抽象，從寫實到符號化的，藝術形式上從簡單到復雜，從對物象的模仿到線條的概括提煉，逐漸形成了彩陶紋樣藝術美的特質。紋樣本身需適應各類器型樣式，富有音樂般韻律感的花紋與陶器造型相輔相成，構成了和諧統一的整體，這正是藝術美的綜合體現。經過新石器時代彩陶文化的繁榮發展，裝飾紋樣逐步走向格律化、符號化、藝術化，形成了完整的裝飾美的體系，這些曾蘊含著史前先民審美思想的裝飾紋樣構成了藝術美學的早期樣式，同時也推動著傳統工藝美學的前進。

二、紋樣的美學研究對現代藝術設計的啟示

從紋樣的審美意象、藝術形式、造型法則入手，數千年前的圖案紋飾背后所蘊藏的藝術思想歷久彌新，深入挖掘助于當今探索造物設計新的起點，拓寬設計的思路。新石器時期的陶器是實用與審美的完美結合，藝術設計所追求的目標正是如此。設計不是一種技能，而是捕捉事物本質的感覺能力和洞察能力。[3]象征性的紋樣體現出先民對生活與自然的認知，意象取材于自然界而非憑空捏造，正因如此這樣的紋飾形象才為人認可，至今仍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在構成形式上，幾何形紋樣更適用于陶器表面偏球體的器型，對稱、韻律、均衡、統一的紋樣給人造成沖擊性的華麗的視覺感受。與器物比例的和諧，對局部的細節安排，對整體的圖案法則的處理，雖然表現內容與現代審美不一定相符，但是表現手法確實值得學習與借鑒。

用現代藝術設計的語言重新解構傳統紋樣，訴諸紋飾背后的象征意義，探究新的設計形式。創新勢在必行，但若是生硬地照搬照抄傳統紋樣，便會使得“傳統”在當下審美語境中顯得格格不入，這樣的“創新”是缺少靈魂的偽作。現代藝術更加重視創作者自我個性與精神世界的表達，在創作時，“真實”不可或缺，藝術表現形式與手法不拘一格。對精華之處需要加以搜索提煉，不拘于傳統的造型樣式與形式法則的內容，以現代設計的眼光和手法進行重構組合，使之在保留傳統文化內涵的同時也能符合當代的審美眼光，探索傳統紋樣的多種表現形式。

綜上所述，新石器時代陶器的裝飾紋樣與人類歷史的發展相關。從象征性寫實圖案到符號化寫意紋樣的發展過程中，美的形式感在內容與形式的積淀下發生變化。從對史前陶器造物設計的意象和內涵的研究中，可以體會到先民在實踐創作中物質化的精神世界。這種與自然和諧的造物精神穿越了千年的時空，直至今天仍觸動人心。此外，陶器紋樣豐富的構圖手法與藝術思想可以給現代藝術設計以啟示。

參考文獻：

[1]李澤厚.美的歷程[M].三聯書店，2018.

[2]葉喆民.中國陶瓷史[M].三聯書店，2011.

[3]原研哉.設計中的設計[M].朱鍔譯.山東人民出版社，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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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江櫻.新石器彩陶的紋飾造型特征研究[D].武漢理工大學，2013.

[6]宗立成，尹夏清.史前彩陶造物設計藝術的形式與審美意象[J/OL].包裝工程：1-8[2020-05-06].http：//kns.cnki.net/kcms/detail/50.1094.TB.20200401.1254.020.html.

[7]黃帥.中國原始彩陶紋樣在現代圖形設計中的研究[D].西北大學，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