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眼鏡

王悠然

一

“唉！今天數學考試，可我連九九乘法表還沒背會呢，可怎么辦啊？”我唉聲嘆氣、愁眉苦臉地走在上學的小路上。

“喂，妞妞，妞妞——”

咦？有人喊我的乳名，是誰呢？尋聲望去，一個身穿黑長袍、滿頭銀的老奶奶從路旁的松樹林里向我走來。

“妞妞，你都長這么大啦！”老奶奶笑瞇瞇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我打量著老奶奶，感覺和她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便問：“老奶奶，您怎么認識我呀？”

“我是你的親奶奶呀！你出生時那么一點點，渾身粉嘟嘟的，奶奶抱你抱不夠，親也親不夠哦……”老奶奶沉浸在她的回憶中。

啊！聽媽媽說過，我的奶奶非常疼愛我！每年剛剛入秋，她就早早地為我縫制棉衣、棉褲；我生病時，她整宿把我抱在懷里……只可惜，我的奶奶六年前得了一場重病去世了，那時我才兩歲多……我抹掉了眼淚，對老奶奶說：“您認錯人了，我不是您孫女兒。”

“不會錯的！”老奶奶語氣堅定，她說，“六年前我得了一場重病，是一位好心的魔法師救了我，我一直跟隨魔法師在魔法森林學習魔法呀！”

“啊？這么神奇！”我驚訝得瞪大眼睛，問道：“奶奶，您怎么不回家呢？”

“唉！”奶奶嘆了口氣，說：“學習魔法就不能再回家了！這是魔法森林的規定。可是，我的小孫女兒，你知道么，我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呀！實在太想你，今天才偷偷跑來看望你……”奶奶淚眼婆娑。

“奶奶，我也想您！”我一頭扎進奶奶的懷抱。

二

呼啦啦，一群麻雀從我們頭頂飛過，哎呦！一只大黃貓突然躥出來，它追逐麻雀跑得太快竟然撞在奶奶的腿肚子上！奶奶嚇得蹦起來！

呀，奶奶的眼鏡從黑袍子里掉出來了，正巧掉到大黃貓的腦袋上！

“啊，我的眼鏡！我的眼鏡！”奶奶大聲叫道。

奶奶的叫嚷聲將大黃貓嚇得跳起來，眼鏡遮住了它的眼睛！它戴著奶奶的眼鏡逃跑了！

貓戴眼鏡！太滑稽了！我哈哈大笑。

“好孫女兒，快幫奶奶拿回眼鏡呀！”奶奶急切地說。

“哦哦！好！”我連忙點頭，拔腿追上去。

“大黃貓！你站住！”我大聲喊。

大黃貓越跑越快，溜進了鄰居胖嬸家的院子！我跟著它跑進院子，看見胖嬸舉著大掃帚正在追趕一只巴掌大的小耗子。胖嬸急吼吼地說：“大黃，快，快抓住小耗子！”嘿！原來它是胖嬸家的貓！

奇怪的事發生了！身強力壯的大黃貓看見小老鼠竟如臨大敵，它夾著尾巴‘嗷地一聲躥到棗樹上，蹲在樹枝上瑟瑟發抖！貓竟然怕老鼠！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慫貓！真丟人！”胖嬸走到棗樹下呵斥大黃貓。“咦？哪來的眼鏡？”呀，奶奶的眼鏡掉在樹底下，被胖嬸拾了起來。

“胖嬸，那是我奶奶……”我的話沒說完，只見胖嬸轉過身，奶奶的眼鏡竟然架在她的臉上。

“丫頭，你來啦！”胖嬸看著我，皺皺眉頭竟嗚嗚哭起來。

“胖嬸，您怎么哭了？”

“我看見你就想哭！”胖嬸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我真是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眼看上學要遲到了！我說：“胖嬸，您戴的眼鏡是我奶奶，請還給我吧！”

胖嬸嘴里說著：“不行，不行。”卻把眼鏡摘下來遞給我了。

我把眼鏡放進書包里，說：“胖嬸，再見！”

“再見！上學注意安全。”胖嬸不哭了，微笑著向我揮揮手。

哦！萬幸，胖嬸總算恢復正常了！

三

我急匆匆得跑到小路上，奶奶卻沒有在原地等我！我只好先去上學了。

走進教室，不茍言笑地李老師在發數學試卷。

我接過試卷，題目是：兩位數乘法計算。（共十道題，每題20分）

我端詳起考題，大腦一片空白。

32×12=？

14×14=？

22×15=？

34×11=？

20×10=？

……

十道題里，我只會一道：20×10=200.剩下九道題的答案是瞎填的。

20分鐘后考試結束。我憂心忡忡地把試卷交給老師。

老師判試卷，我們自習。我的內心忐忑不安，腦袋里浮現出我得了大鴨蛋被大家嘲笑的情景。

我胡亂想著，李老師竟然走到了我的身邊，她拍拍我的肩膀，把試卷遞給了我。我一看：80分！試卷上正是我的名字。

“您，您搞錯了吧？”我抬頭問老師。啊！我猛然發現，李老師竟然戴著我奶奶的眼鏡！奶奶的眼鏡是金絲邊兒的，而李老師平時戴的眼鏡是無框的。我使勁兒的揉眼睛，這太不可思議了！

李老師和藹地對我說：“王喜妞同學，你的進步非常大！老師真為你高興！來，大家為王喜妞同學鼓掌！”

嘩啦啦，同學們都為我起鼓掌。我驚訝又緊張，說不出一句話。

李老師走上講臺繼續判試卷，奇妙的是她戴的金絲邊眼鏡在眨眼功夫恢復成無框眼鏡。窗外的陽光將李老師的臉龐鍍上一層金光，這細微的變化更不易察覺，但卻被我看到了。

我趕緊翻書包，奶奶的金絲邊眼鏡安靜地躺在書包里。

難道說，李老師的眼鏡只在判我的試卷時才發生了變化？我的心中充滿了疑惑。

四

好不容易熬到放學，我朝著回家的小路飛奔，心想，或許還能看見奶奶呢！

果不其然，奶奶正在路邊等著我！

我把眼鏡從書包里掏出來給奶奶，說：“奶奶，您的眼鏡太奇怪了——”

奶奶把眼鏡放進黑袍子里，急匆匆地說：“哎呀，時間快到了。我得走了，孩子。”奶奶摸摸我的頭就轉身走進了路旁郁郁蔥蔥的松樹林。

奶奶的背影越來越遠了，奶奶要去哪里呢？我懷著好奇心悄悄地跟上去。

樹林里飄散著薄薄的霧靄，時而傳來鳥鳴，地上鋪滿厚厚的落葉，我輕輕地踩在落葉上避免發出聲音。啊，真奇怪，原本很小的林子，怎么望不到盡頭呢？

遠處，傳來陣陣說笑聲，我躲藏在一棵高大的松樹后面，看見奶奶和另外兩位陌生的老奶奶圍坐在一個圓木桌前，她們仨穿著一模一樣的黑袍子，一邊喝茶一邊吃著糕點。

長臉的老奶奶說：“妹妹，看見你的寶貝孫女兒啦？”

我的奶奶呷了一口茶，高興地點頭說：“看到嘍！看到嘍！”

“妹妹，你為什么偷偷使用魔法？”長臉老奶奶收起笑容，嚴厲地問。

“這、這事你們都知道了？”奶奶紅了臉說，“我聽見妞妞說害怕數學考試，我就一心地想要幫助她……今天早晨，顛倒眼鏡不小心掉出來，我靈機一動！讓妞妞把眼鏡帶進學校，然后我使用魔法，讓李老師判妞妞試卷時帶上顛倒眼鏡，這樣錯誤的題就變成了正確的，妞妞就能考個高分了，就不會害怕數學考試了……”

“你這么做可不對，太不對了！”長臉的老奶奶撇著嘴搖頭說。

老天！奶奶竟然幫我考試作弊！她的眼鏡竟然是顛倒眼鏡！

李老師戴著顛倒眼鏡判我的試卷，所以我得了80分，其實應該得20分；大黃貓戴上顛倒眼鏡，變得害怕小老鼠；胖嬸戴上顛倒眼鏡，看見我本來想笑，卻變成了哇哇哭！……

五

圓臉的老奶奶神色慌張地對奶奶說：“老伙計，你這么做搞得我惶惶不安啊！魔法師是禁止咱們偷偷使用魔法的！被他發現是要受到懲罰的！再說，你幫孩子一時，你能幫孩子一世嗎？”

“都怪我老糊涂啊！我真是太疼愛我的孫女兒了，犯了私心……唉，顛倒眼鏡戴在貓臉上又戴在李老師臉上……留下那么多痕跡，魔法師八成已經發現了！我連累了兩位姐姐，對不起！”奶奶慚愧地哭了。奶奶的樣子令我感到心酸。

長臉奶奶卻狡黠一笑，說：“放心吧！魔法師是不會知道的。留在顛倒眼鏡上的痕跡，我已經全部抹去了。而我們倆，更不會說出去的。”

“老姐姐，你們真是太好了，我、我真是不知如何感激你們啊……”我奶奶激動地哭了。

“別哭了，下不為例！好啦，我們的下午茶也該結束了！”長臉的老奶奶將黑袍子一抖，三位奶奶連同圓木桌‘呼地不見了。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內心百感交集：為了我，三個奶奶竟冒著風險一同‘違規……我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要再讓疼愛我的奶奶為我擔心了！

回到家，我認真背九九乘法表，勤勤懇懇做習題。爸爸媽媽看到我的變化直夸我長大了！

后來，我在不斷的努力下，數學考試得了100分！

后來，很多年過去了，我沒有再見到奶奶。但我知道，奶奶在魔法森林和老姐妹們一起學習魔法過得很快樂。

奶奶也知道，我對她的想念一點不比她對我的想念少。因為我把想念放進夢和日記本里，她都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