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弈局落子生花中國新商業文明比肩世界的背后力量

劉薇禛平

“我這一生沒有什么雄心的志要實現，我只是對于自己有要求，如果我選擇一個事情，我總是想在這個事情上做得不同凡響，和別人不一般。”

低調的存在、睿智的觀點、幽默的談吐配合著網絡中“愛書成癡”的評價，數字化的信息將王強抽象成為了一個隱于市的學者形象，與一般意義上成功人士的形象相去甚 遠。

說起王強，他更為人熟知的經歷是和俞敏洪、徐小平共同打造新東方，以及后來與徐小平一起成立天使投資機構真格基金。如果在搜索引擎上搜索王強的名字，除了少數與投資相關的報道和訪談外，其曝光率遠遠小于前面二者。而當王強衣著樸素、背著一只雙肩背包自真格基金大門匆匆穿堂而過時，《留學》記者甚至沒能第一時間認出，這就是傳說中的王強本人。“平易近人”的第一印象，隨著會客室沙發上話家常似的幾句閑聊，又將初見時微弱的距離感拉近幾分。

春風化雨，潤澤無聲，大抵如此。待真正了解王強的經歷之后，不禁讓人想起這樣一句話：“越是內心強大的人，外表就越是溫 和。”

王強喜歡用書來比喻人生。在王強看來，一個人終其一生，讀過的書，見過的人，經歷過的歲月，都匯成一個個文字封存其中，譜成一首詩歌，一篇散文，或者一幕戲劇。因緣際會，《留學》記者得以在短短的兩個小時內翻開了王強的人生之書，一窺這位“隱士”溫度與高度并存的精彩人生。

人事三杯酒流年一局棋

終其一生，人總在做著不同的選擇，王強也不例外。而他選擇的標準，探究起來，卻只有一個—“我能夠駕馭的事情”。“我的人生中每個階段都是這么選擇的。這也是人生的一個智慧，當你把能量和精力全部放在你覺得最有意義的節點上時，它的價值就會圍繞這個東西慢慢實現。”說起這些年來的選擇和初心，王強沒有絲毫的困惑，他坦言：“這世界上沒有那么多的選擇，一個人的選擇太多，往往是因為他身邊的噪音太多，或者是他的判斷力太差。”

一個人目標越簡單清晰，最后實現目標的路徑也就越精準。人生如此，人亦如此。提及自己，王強給出了兩個形容詞：“一根筋”且“非常執著”。也正因為如此，王強在面臨選擇時，往往會擇難去易，因為他一直相信：“捷徑是通向失敗唯一的道路”。

1984年，王強從北京大學西方語系畢業后留校，任教于北京大學英語系。

1992年，王強遠赴美國紐約州立大學攻讀碩士，三年后獲得計算機碩士學位。

1995年，王強加入美國貝爾傳訊研究所，擔任軟件工程師。

1996年，王強回國，開始參與新東方的創辦與建設，后與俞敏洪、徐小平一起并列新東方三駕馬車。

2006年，新東方上市，王強離開董事會。

2011年，徐小平、王強聯合紅杉資本中國基金創立了早期投資機構“真格基金”。

2014年，一起教育科技（原名一起作業網）完成2000萬美元的C輪融資，作為一起教育科技的天使輪和B輪投資者，王強出任一起教育科技的董事長。

……

這三十余載，縱觀王強的人生軌跡，跨界的現象并非個例。從英語系教師跨專業零基礎學計算機，從軟件工程師轉行成白手起家的創業者，再從金字塔尖的上市公司股東到重新開始二次創業。

一次次選擇看似出乎意料，令人摸不著頭腦，但于王強來說，這些選擇絕不是肆意妄為，他對手中的“人生棋局”胸有成竹，何時落子，何處落子，都自有一套邏輯和道理。

盡管棋風出其不意，但王強的棋路卻穩扎穩打，三十余年，落子無悔。這不僅僅因為他強大的自信和適應能力，更源于他內心的寧靜和專注。

“我讀書就像探險家攀珠峰”

早些時候，王強在提到創業時曾講道：“一個好的創業者不但要有駕馭金錢的能力，還要有強大的學習應變能力，因為創業公司的本質就是不斷的轉型。”細想之下，能夠連跨幾大行業，甚至從零學起一門專業都游刃有余，那不正是王強擁有強大學習能力的有力佐證嗎？而支撐起他的，是從1980年到現在，40多年的勤耕不輟、書海苦讀。

“王強其人，愛書成癡”的評價在行業內人盡皆知，他對于讀書的熱愛已經上升到癡迷的程度。只要一談到讀書，他眼里就迸發出飛揚的神采，眉宇間還帶著幾分孩童般的天真，他炫耀似地說：“我的書房不大，但我家里只要是墻，上面放的都是書。”

“我讀書就相當于吃飯，是精神養分的攝入，大家都覺得我讀書厲害，但其實我的厲害之處不在于會讀書，而是自從進入北大之后就沒有停止過讀書。”談到讀書，王強自有一套標準，相比于市場上的暢銷書目，他只偏愛經典。“真正的經典必須和你的思想發生關系，你必須走進它，而它將把你卷入。經典就是這樣，不管以后的生活發生什么樣的變化，你都可以想到它、走進它、咨詢它并與它對話，這些東西構成了你和書之間的 關 系。”

采訪的間隙，王強當即讀了一段葡萄牙詩人費爾南多·佩索阿的詩句，用以引證經典的美妙：“塔古斯河美得過流經我村莊的小河，但塔古斯河又美不過流經我村莊的小河，因為塔古斯河不是流經我村莊的那條小河。”在王強看來，這種可以觸發心靈并為之震動的文字，才能稱之為經典。

據說，王強在任何時候，都會隨身在包里放一本書，一有空就拿出來讀。采訪期間，《留學》記者向王強求證，果真在王強隨身攜帶的雙肩背包里，發現了一本厚厚的《康德哲學諸問題》。“我喜歡在坐車的時候、等人的時候讀書，尤其是等人的時候，巴不得你晚一點來，讓我多讀幾頁書。”說到這里，王強“呵呵”一笑，臉上的表情比之前更加生動活潑起來。

“如果把我比作一棵樹，那么我讀過的書和我的成長歷程就構成了一圈一圈的年輪。生命中的那些書，是我每一時期的代表，青春期、成熟期，到北大的學術階段，再到后來出國留學，再后來回國創業、做投資……每一圈人生的年輪上都有我讀過的書的痕跡。”王強對《留學》記者說，“我讀書得到的快樂，就像探險家攀登珠峰得到的快樂一樣，一本經典好書，足以展現直擊心靈的震撼和穿越想象力的壯觀，這其實是在腦海里攀登珠穆朗瑪峰。”

有天使般心態的投資人

“從北大到新東方，再到現在的真格基金，這其中的邏輯是一直沒有變化的，我們的目的都是為了給予年輕人支持。”王強如是告訴《留學》記者。

真格基金，是王強和徐小平聯合紅杉資本中國基金創辦的，一個旨在幫助年輕創業者的天使投資機構。王強曾說：“我們不了解年輕人，但可以放手讓年輕人去了解年輕人。”真格基金團隊中除了王強和徐小平兩位“大叔”級人物，大部分員工都是二十七八歲左右的年輕人，而真格基金目前主要合作的人群，也包括了這個年齡段的創業者。

真格基金的真格，是由integrity（正直）二字得來。王強和徐小平希望，真格基金能夠把“誠信，表里合一，正直的商業價值觀”灌輸給新一代的創業者，讓他們將來匯聚起來對新的商業文明有所貢獻，讓中國商業文明和世界商業文明比肩對坐時有物可 談。

如果說新東方是王強釀出的一壺陳年佳釀，酒香纏綿、醇厚悠長，那么真格基金就是綠蟻新醅，入口生澀冷冽，卻散發著特有的清新朝氣。

真格基金初創時，便是中國最早期的天使機構之一，他與徐小平秉承著與新東方一脈相承的初心，給予年輕人創業最初的扶持。“我們最擅長的就是幫助學生分析他們設想的邏輯架構是不是合理，是不是合適，幫助他們判斷哪些東西能和他們的能量相匹配。這些就是當初在新東方我們大量做過的事情。而現在我們只是多加了一項，如果我們覺得他們的夢想靠譜，就給他們一點錢，幫助他們啟動。”

這也是王強所理解的“天使投資”的意義所在：“我們使用‘天使這個具有溫暖和希望含義的字眼，是因為投資人需要抱有天使般的心態，眼里不能只有錢。”

正因如此，“天使投資”也被很多人稱為“看人”的投資。但在王強來看，這里面更多了一道重要的先后順序：從信任角度出發，在決定投資的那一刻，投資人和被投資人之間已經超越了一般的朋友。因為只有徹底的信任，投資者和被投企業兩方的訴求和利益才能達成統一。

“決定投資的人，我們在最后會成為朋友，或者說我們認為值得成為朋友的人，才具有被投資的可信程度。因為是否可信是衡量一個創始人很重要的一個維度。但成為朋友的人是不是值得投資？不一定，因為投資是商業的，這兩者的先后順序不可逆轉。”王強如是說。

“鳳凰計劃”護航創業夢想

真格的基因中，留學生占了一定比重，作為離開新東方之后的二次創業，王強與他的搭檔雖然告別了老地方，卻依然割舍不下對留學生這一群體的深刻情感，這也是真格基金在最初創立階段，投資了很多海歸留學生創業者的原因之一。

在關注留學生的道路上，王強遇到了有著同樣訴求的北京朝陽海外學人中心，并與之共同創立了面向海歸留學生的創業大賽—“鳳凰學院”。作為名譽校長的王強表示，對于大賽中嶄露頭角的優秀項目，真格基金愿意在第一時間為他們提供幫助。“我覺得鳳凰學院值得存在在那里，因為它是面對整個海外留學生的平臺，通過這樣的一個機構，廣大留學生們得以凝聚在一起。”

目前，在“鳳凰學院”體系里，由海歸留學生創業者創建的公司已達300多家，對于這些“純海歸”的企業，王強認為，真格基金有一部分責任幫助他們延續下去。“因為真格基金的基因與海歸留學生有著天然的契合，這種天然的親切感，能夠讓我們通過參與這個體系，第一時間和這些留學生闡釋中國創業的發展。新東方時代，我們將優秀的學生送出國門，而現在真格基金扮演的角色是，將優秀的留學生從國外呼喚回來，因為有著這一層關系，他們一定是愿意與我們有所溝通和交流的。”

“耶魯”爸爸的教子經：注重養成善惡分明的價值觀

在對孩子的教育方面，王強與太太很早就達成一致，重點關注孩子價值觀的養成，即絕對的善惡觀念，除此以外由孩子自由發展。“我們希望孩子將來從求知到思考、到動手、到想象力，再到學習能力一定要盡可能的多元化，給他提供各種可能性;而在道德觀、是非觀上要完全一元，要讓他認識到善惡分明，非黑即白。”

愛書如命的王強曾擔心孩子不能像他一樣喜歡閱讀，“在他小時候，為了得到我的注意，他會破壞我最喜歡的書，如果他叫我得不到回應的話，他就會把那本書從書架上扒下來。”回憶起與孩子的相處點滴，王強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他五六歲的時候，有一次突然撞倒了我的書，我本來很生氣，覺得他要向我說對不起，但是他突然說了一句很經典的話：One mans treasure is another mans trash，這句話讓我哈哈大笑，但細想確實也說得在理。”

“或許是受我的影響，等到他長大了，進入耶魯讀書以后，反而一年比一年愛拿起紙質書籍閱讀。我們旅行時，他經常會去到書店里買書，我有時也會給他推薦，他讀完覺得喜歡，就推薦給同學們閱讀，他的許多同學也因此喜歡上了讀紙質書籍。

采訪摘要

Q：《留學》記者

A：王強”

Q：在教育國際化趨勢日益明顯的今天，您認為出國留學是否是人生的一個必選項？

A：我覺得不一定是必選項。留學其實取決于很多因素，比如孩子愿不愿意、家長愿不愿意、家庭經濟情況。同時，留學也意味著將會面臨很多挑戰，比如語言、文化、情感等方面的獨立，這些都是需要綜合考慮的問題。相比留學這個選擇，我更傾向于一個人從小便要有身為“世界公民”的概念，這樣的人，比只在一種文化中停留的人，更具有創造性，并且在未來面對挫折和挑戰的時候具有更強的韌性。

Q：您認為留學對一個人來講，意味著什么？

A：在我看來，留學并不是一個教育的目標，它本身更是一種經歷。在經歷過后，你看到的東西更加不一樣了，這比你坐在室內看電腦了解的世界更加真實。有很多東西你必須越過虛擬的世界，走到真實的場景里才能夠領悟。所以我覺得對于一個人的成長，留學有好處，最起碼我目前看不出壞處。如果再讓我選擇，我仍然選擇當年出國留學，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出國學習到的是更先進的東西。

Q：在您看來，留學的本質，是什么？

A：現在留學進入了2.0時代，這跟第一批留學生已經不同了。第一批留學生往往承載著父母的期待，可以選擇的東西沒有太多。而現在的留學生可以選擇一些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雖然還是偏重于以技術、就業為導向。

而在未來，很多人可能會出去學一些暫時“無用”的專業，比如說歷史、藝術，甚至去到一些不發達的國家留學，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留學的開始。因為不管這個國家發達不發達，只要你把握住差異化，它將來都可以帶來某種價值。文化沒有什么先進不先進，文化只有不同。這個世界的文明文化是多形態的，我們沒有理解的太多了。任何一個差異化的東西，到了另外一個環境里面，都會找到可能讓這個不同變得有價值的東西，這也正是留學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