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麗莎白·科爾伯特

黃腿象龜(易危)原產于南美洲和加勒比海,被當做一種美味海產大量捕殺,還被當做寵物捕捉和買賣。前頁:野生華南虎(極危,也可能野外滅絕)的蹤跡已有十多年無人得見,一些動物園的繁育項目養著不到200 只。如果中國的野放計劃失敗,華南虎可能會成為第四個滅絕的虎類亞種。
本篇展示的大多數動物都在國際自然保護聯盟(IUCN)宣布的2.8萬多種有滅絕之虞的動植物名單內。那個數字實際上還不足以反映危險。1964年IUCN設立瀕危物種“紅色名錄”并開始匯編全球數據以來,這個重要數據庫成為設計自然保護政策的核心工具。但IUCN迄今只得以評估過約10.6萬個物種,而科學家已描述和命名的動物超過150萬種,植物有30多萬種——據估算這還不到生物界真實陣容的四分之一。近期一份關于生物多樣性危機的政府間報告估計,面臨滅絕威脅的已知、未知動植物物種可達100萬個。IUCN希望在2020年把物種評估數量提高到16萬個。它的下一項議程是:創建保育成功案例的“綠色名錄”。肯定會比紅色名錄短得多。
無危(LC)近危(NT)易危(VU)瀕危 (EN)極危(CR)野外滅絕(EW)滅絕(EX)未評估(NE)缺乏數據(DD)

棲息地喪失是大多數動物物種面對的最大威脅——主要是被人類以住房、農業、商業為目的的土地開發擴張所逼退——緊隨其后的是獵殺和捕撈。即使棲息地沒有完全喪失,也可能遭到嚴重改造,令動物無法適應。柵欄割裂草原,砍伐吞噬林區,使遷徙走廊中斷;污染令河水帶毒,殺蟲劑不加甄別地廣施災殃。在本地威脅因素之上還不斷疊加全球性的威脅:在各地間傳播疾病和入侵性物種的貿易,還有最終將影響到世上每一個物種的氣候變化——最早受罪的則是棲居于涼爽山峰或極地冰雪的動物。所有這些威脅都直接或間接地引向人類及其不斷擴展的足跡。大多數物種都面臨多重威脅,其中一些能適應我們,其他的則會消失。


如果我們生活在一個普通的時代——這里所討論的“時代”采用地質斷代意義上的悠長尺度——幾乎不會有機會目睹一個物種的消亡。此等事件的發生頻率低得人一輩子都趕不上一回。拿我們研究最充分的動物類群哺乳類來說,化石記錄表明其物種滅絕的“基準”速度,也就是在人類登場前的主流滅絕速度,低到每千年只滅絕一個。

黑胸蟲森鶯Vermivora bachmanii(極危,可能滅絕)美國最小的原生鶯鳥之一,由于美國東南部及古巴過冬地的工程開發導致棲息地嚴重損毀,可能已滅絕。上次有人報告見過活的個體是在1988 年。
但我們當然不是活在普通的時代。我們放眼四望,到處有物種轉瞬湮滅。單是在過去十年就告別了兩個哺乳類物種:一種叫圣誕島伏翼的蝙蝠,和澳大利亞的珊瑚裸尾鼠。
世界自然保護聯盟列出了超過200種處于極危狀態的哺乳類物種和亞種,其中有的只剩不到100只個體,如蘇門答臘犀牛或加利福尼亞灣原生的小頭鼠海豚;另一些物種如白鰭豚雖未官方宣布滅絕,卻很可能已折損殆盡。
而不幸的是,哺乳動物的境況也差不多是其他每一個動物類群的境況,無論爬行類、兩棲類、魚類還是昆蟲。今日的滅絕速度是基準速度的數百倍——可能數千倍,以至于科學家說我們已踏至一場大滅絕的邊緣。
上一次物種大滅絕發生在6600萬年前,使恐龍一蹶不振,禍患來自小行星撞擊。如今的滅絕肇因似乎更為分散:是伐木,是盜獵,是病原體的引入和氣候變化,是過度捕撈和海洋酸化。
但把所有這些禍患追溯到源頭,你會發現面前站著同一個元兇。偉大的博物學家愛德華·威爾遜指出,人類是“生命歷史上首個成為一股地球物理學作用力的物種”。有許多科學家論證我們已進入一個新的地質時代——人類世。換句話說,這一次,是我們扮演了小行星的角色。
當一種動物滅絕,損失的是什么?
可以這樣看待一個物種:不論是猿類還是螞蟻,每個物種就是一種答案,而題目是:怎樣在行星地球上生存。一個物種的基因組猶如一部操作手冊,當物種滅亡,手冊就隨之佚失。從這種意義上說,我們是在劫掠一座圖書館——生命的圖書館。威爾遜沒采用“人類世”的說法,而是自造了“孤獨代”一詞來代表我們正走進的時代。
喬爾·薩爾托雷堅持拍攝他的“影像方舟”系列已13年,看到越來越多的滅絕案例:養在動物園或特殊繁育機構的某些動物已是其所屬種群的主要成員,有時是僅有的成員。
曾有一只來自巴拿馬中部、被取名“硬漢”的萊伯氏紋肢雨蛙棲身于亞特蘭大植物園。在一場真菌病橫掃它的原生棲息地,而園方的圈養繁育計劃失敗之后,它成了自己族類的末裔。硬漢死于2016年,萊伯氏紋肢雨蛙現在很可能已滅種。
養在玻利維亞的科恰班巴自然史博物館、取名羅密歐的瑟溫卡斯水蛙境況類似,也曾被當做末裔。科學家們上網給它創建了相親檔案,頁面中有捐款鏈接,如此籌集的2.5萬美元資金把一些科考隊伍送到了安第斯東部——該物種曾經繁榮的老家。
神奇的是,這次搜索又找到5只瑟溫卡斯水蛙,2雄3雌,全被帶到科恰班巴的博物館,其中那只能與羅密歐婚配的成熟雌蛙被取名朱麗葉。將來她能否不負眾望使家族長存,沒有人知道。
萊伯氏紋肢雨蛙好看嗎?并不像斯比克斯金剛鸚鵡(視為野外滅絕)或金葉猴(瀕危)那么華麗,但有著棕色的靈動雙眼和瘦長四肢,別有一份魅力。
正是因為如今物種滅絕發生得如此頻繁,我們反而可能對之習以為常,變得麻木。也因此,這些照片至關重要。
薩爾托雷對待所有生物——不論是大是小、俊美還是粗樸——都帶著崇敬。他的照片捕捉到了每一只活物的特別之處,而我還想特意點明,這些作品展露了它們各自的神韻。我最喜歡的一幅作品拍的是一只波利尼西亞樹蝸牛,身后拖著發亮的黏液痕跡。
它所在的帕圖螺屬曾含有幾十個物種,占據著南太平洋不同的島嶼和生態位,就像達爾文的雀鳥一樣備受進化生物學家青睞,是自然選擇神奇力量活生生的體現。從佛羅里達引入的食肉蝸牛把近三分之一帕圖螺屬物種趕盡殺絕,另幾種能存活下來完全是依靠人工飼養繁育項目。
正是因為如今物種滅絕發生得如此頻繁,我們反而可能對之習以為常,變得麻木。這使得薩爾托雷的照片至關重要:它們使我們看見每個正在消亡的物種是多么美妙。
我們活在一個非同尋常的時代。也許當我們認識到這一點,就能開始構想創造一個不同的時代,使異彩紛呈的生命多樣性得到最大可能的守護。

灰絨毛猴Lagothrix cana(瀕危)這只營養不良的年輕巴西絨毛猴(雌性)被當做一只寵物養大。它被捕捉的時候,母親可能被殺了。它后來被環境執法警察解救,也得到了治療,但此生都只能生活在圈養環境中了。
1980年代以來,一場名為壺菌病的真菌瘟疫(可能通過直接接觸及感染水源傳播)重創了全球的兩棲類種群,超過500 個物種受到影響,其中90個可能滅絕。這種真菌會干擾蛙類或蟾蜍皮膚的電解質傳輸通道,最終使其心臟停跳。

鷺鶴,Rhynochetos jubatus(瀕危)
原生于新喀里多尼亞(法屬太平洋領地)、幾乎沒有飛行能力的鷺鶴與許多海島物種處境相似,都受到17世紀初抵達的歐洲定居者及其引入動物的嚴重影響。鷺鶴和家雞差不多大,不斷被非原生物種的豬、貓、狗所捕食。鳥巢筑在地面,老鼠會來偷蛋。最近種群數量估算的結果顯示活下來的鷺鶴不到千只。但科學家對它的未來仍存有些許希望:幾十年來成功的圈養繁育已能把新生個體放歸野外,對捕食動物的管控也讓一些鳥群得以復元。

穆霍爾鹿羚,Nanger dama mhorr(極危)
鹿羚的這個亞種一度廣泛分布于撒哈拉西部,如今馬里、乍得、尼日爾三國的種群總和不到300頭。它們的領地被家畜牧區割裂,并受到獵殺威脅。各地圈養繁育加放歸的努力收到了程度不等的成功。

蝴蝶能遠距離飛行并從許多種花獲得食物,但幼蟲是“坐地食性”,只吃孵化地所在或附近的植物。隨著這些植物被土地開發工程或農耕毀壞,蝴蝶也消失了。此處展現的蝴蝶不在世界自然保護聯盟的瀕危榜上,但被其他權威機構認為處境堪憂。

亞洲象,Elephas maximus(瀕危)
20世紀早期約有10 萬頭大象在亞洲各地漫步,在那以后,它們的種群數量可能被砍去一半。人們獵殺大象不僅是為了象牙,也為了它們的皮和肉——有時是由于莊稼受害而進行的報復。

對樹棲的狐猴來說,沒有森林就沒有生路——而它們唯一的家園就是馬達加斯加。這個島國因為開發土地、生產木炭、砍伐焚燒林地造田已失去80% 的樹木。狐猴擠在有限的保護區內,38個物種極度瀕危。有關方面正在為當地人引入燃料效率高的火爐以減少木柴用量、保護森林棲息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