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鮮

打電話給女兒,本來是想告訴她,我給她網購的衣服到了,讓她去取快遞。沒想到女兒一接通電話便惶恐地問我:“媽,怎么了?”我有片刻的錯愕,說:“沒事啊!”女兒長舒一口氣,跟我簡單說了幾句話便匆匆掛斷了電話。
放下電話我有些傷心。以往,女兒在電話里總是嗲聲嗲氣地叫我“媽咪”,“好想你啊”總是掛在嘴邊。可如今,女兒變得寡言少語,一接到我的電話便如臨大敵,滿心惶恐。而這一切,都拜我所賜。
兩個月前,我撞見了老公的私情,確切地說,是我懷疑他有了私情。那天,我上班途中發現忘帶手機,便回家去取,在小區門口正巧看到老公駕車出門,副駕駛位置坐著一個年輕時尚的美女。我招手叫他,他卻一腳油門快速駛離。等我回家拿到手機給他打電話,撥了幾次都無法撥通。
一整天我都心緒不寧,挨到下班回家,我質問老公:“那女的是誰?為什么看到我不理我?為什么不接我電話?”老公一臉無辜,說那女的是他們業務單位的,要一起參加一個會談,便約好了一同前往。當時兩人正聊天,他根本沒注意到我跟他打招呼。至于手機打不通,可能是正在通話。他的解釋看似合理,可我無法相信。他這個年齡的男人魅力無限,正是招惹小姑娘的時候;而我這個年齡的女人早已失去風采。本來我就對老公不放心,只是以前沒發現蛛絲馬跡,如今既然遇到了這樣的事,我豈能讓他馬虎過關?我檢查他的手機,甚至跟蹤他。他惱了,說我沒事找事。我則認為他是做賊心虛。
女兒上大學后,家里只有我和老公,本來相依相伴還算和諧,如今被這事鬧的,天天矛盾不斷。老公越不配合我的審查,我越發要捍衛婚姻。我不想把家里的丑事告訴別人,憋在心里又難受,便把女兒當成了傾訴對象。每次和老公鬧罷,我就給女兒打電話,開始女兒還嘻嘻哈哈地安慰我,不當回事。我打電話次數多了,女兒也緊張起來,給她爸打電話求證。她爸告訴她:“你媽神經病,別理她!”有一次,女兒小心翼翼對我說:“媽,你是不是更年期了?網上說,更年期女人敏感多疑。我覺得爸爸不是那樣的人。”
一天晚上,老公接到一個電話,急匆匆出去了,我隱約聽到對方是個女的,急忙跟著下樓,可還是沒有追上他。回到家,我坐臥不寧,隔幾分鐘給老公撥個電話,起初他還小聲說一句:“有事,等會兒回去。”后來就再也不接電話了。我氣憤不已,老公回來后我逼他坦白:“到底去哪兒了?那女的是誰?”老公煩躁地大聲說:“我約會去了,你滿意了吧!”
如果說,之前無理取鬧時我還心存僥幸,現在老公的這句話則讓我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確實出軌了。我的希望徹底破滅,發瘋般撕扯他。他一動不動,不躲避,不說話,不反抗,直到我打累了、哭累了,自己罷手,他才若無其事地洗洗睡了。他的態度,他對我的漠不關心,更加讓我確信,他外面有人了。家庭瀕臨破碎,我想讓女兒趕緊出面阻止,便哭著給女兒打電話。女兒聽到我沙啞的哭聲,嚇哭了。我們在電話里痛哭了很久,直到手機沒電才結束通話。
那以后,女兒不再主動和我聯系,小長假也找借口不回家。有天晚上,老公告訴我他要加班,11點還沒回家,我胡思亂想,覺得自己快爆炸了,又給女兒打電話。女兒壓低聲音說:“媽,明天再說好嗎?大家都睡了,影響她們休息。”掛了電話我憤憤不平,便在微信上指責女兒不關心家,過了很久女兒通過微信給我發過來一段話,是這樣說的——
媽媽,我愛您!您每次心情不好給我打電話,我都很難過。我想和您站在一起譴責爸爸,可我也愛爸爸,我心目中的爸爸是個好爸爸,他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可如果爸爸沒有什么錯,就是媽媽您在無理取鬧,這也是我無法接受的。因為在我心里,您和爸爸都是最好的,我愛你們,不愿意看到你們任何一方做錯事,更不愿意看到你們任何一方受到傷害。媽媽,您一次次對爸爸的控訴,其實都是對我的折磨。這段時間我一直很痛苦,很無助。媽媽,我很榮幸能成為您痛苦時的知音,我也知道您想讓我在您和爸爸的對峙中二選一。可是媽媽,對于每一個孩子來說,這都是兩難選擇,就像哈姆雷特選擇生還是死一樣。媽媽,就算爸爸真的有錯,我也懇請您記得,我是您的女兒,也是爸爸的女兒。
我羞愧不已,并猛然醒悟:在這場自我設置的婚姻保衛戰里,我犯了嚴重錯誤,把我的焦慮、憤怒、痛苦,都轉嫁到了女兒身上。我像個乞兒,以媽媽的名義強行索取女兒的關愛和包容。我暗暗告誡自己:夫妻對壘,不能讓女兒卷入其中。
因為一段虛無的“婚外情”,因為不恰當的處理方式,常女士把包括女兒在內的一家三口都推進了焦慮、憤怒、痛苦的深淵。好在,女兒的一番話點醒了她。能迷途知返,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