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計將安出

賈陳

項羽當機立斷，斬殺主帥宋義，又在巨鹿大敗秦軍，從此名震天下，成為反秦聯軍的統帥。他的好兄弟劉季呢，這時正奉著楚懷王的命令，率兵西向攻秦。

當項羽擊敗章邯，關東的秦軍主力再也無力回天之后，劉季的部隊也來到了陳留。

就在不久前，劉季還和項羽一同攻打陳留，可陳留守備嚴密，楚軍并沒能攻下。這一回，楚軍一到陳留城郊，劉季的部將們就爭了起來，有人說，應當繞過陳留，繼續進軍，有人卻堅持要打陳留，可說到怎么打陳留，大家又是眾說紛紜。劉季拿不定主意，便派手下的騎士到陳留去打聽風土人情，算是探聽情報，更要緊的，是尋訪些藏在鄉間的人才。

劉季最愛結交英雄豪杰。年輕時，他曾追隨過張耳;起兵之后，結識過張良;從彭城發兵后，又遇到一位叫彭越的豪杰。可惜張耳、張良和彭越這些人，都不能為自己所用，這讓劉季很感到惋惜。也正因如此，劉季格外重視人才，每到一地，都要仔細網羅當地的賢士奇人，將他們收為己用。

在陳留縣的高陽鄉里，還真的住著位怪才。這人叫酈食其，家境十分貧寒，大家見他家窮，就讓他做鄉中里門的門監，好讓他能夠糊口。可酈食其人雖窮，平時的作為卻非常狂傲，他頭腦聰明，口才又極好，就連縣里的那些豪強也不敢輕易得罪他，大家背后都稱他“狂生”。

關東大亂后，楚地的很多支義軍曾路過高陽，酈食其瞧不上這些隊伍，認為這些義軍的將領都是成不了大事的人，就繼續躲在鄉間，做他的看門小吏。酈食其的弟弟酈商有一身武勇，他趁著亂世，聚集起幾千陳留少年，稱霸一方。酈食其兄弟一文一武，在陳留當地很有影響。

劉季派去陳留的騎士，恰好是酈食其的舊相識。酈食其見了這騎士，就問他：“我聽說沛公為人傲慢，常常瞧不起人，是不是這樣呢？”

騎士答復說：“沛公雖然傲慢，但也愛結交豪杰，對真正有才能的人，他總是很歡迎的。”

酈食其聽說過劉季的事跡，覺得這名將軍雖然傲慢，但很有度量，值得結交，就跟騎士說：“依你的說法，沛公懂得識人，想必是個有雄才大略的人。這樣吧，你去同沛公說，高陽鄉里有個酈生，他身長八尺，如今六十多歲啦，大家都叫他狂生，可他說自己一點兒也不狂。”

騎士很為難：“沛公最討厭儒生，每當有儒生去見他，他就當面羞辱人家。您要真的想見沛公，可千萬不能說自己是儒生。”

酈食其卻一再堅持：“你只要按我的話說，別的事情，我自有辦法。”

騎士拗不過酈食其，就照著原話，把酈食其的意思轉達給了劉季。

劉季也早聽過酈食其的名聲，派人將他召到了自己的住所。劉季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兩名女子正服侍他洗腳，見了酈食其，劉季也只是微微欠欠身子。

劉季的舉動非常失禮，可他并不是真的不知禮節，而是故意這么做。初次會見那些桀驁不馴的人才時，劉季總是先無端羞辱對方，折一折對方的傲氣。可劉季沒想到，這次的對手一點也不上套，酈食其見劉季如此無禮，便拱手不拜，高聲喝道：“足下到這里，是準備幫秦國打各路諸侯，還是想幫各路諸侯攻打秦國？”

劉季萬萬沒想到，酈食其不光不鉆自己的圈套，反而厲聲喝問自己，氣得火冒三丈，開口罵道：“你這臭儒生、書呆子，難道不知道天下人都憎恨秦國，如今諸侯國聯合攻秦，我怎么會幫秦國打諸侯，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酈食其順著劉季的話反問：“足下想要聚集天下豪杰，興兵滅秦，豈能這樣傲慢地對待長者？照你這樣做，今后有誰會再來為你出謀劃策呢？”

劉季被酈食其說得啞口無言，于是他趕緊停止洗腳，穿上鞋子，又好好整理衣服，將酈食其請到上座，虛心向他請教。

酈食其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向劉季分析起了天下大勢。他先說過去戰國時七國的合縱連橫，接著說如今天下，六國復起，以古論今，一番話說得劉季連連拍手叫好。劉季又請教眼下攻秦的計策，酈食其卻連連搖頭：“我雖是個儒生，平生卻最好飲酒，人家都叫我高陽酒徒，要是沒了美酒，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來。”

劉季忙讓人備上酒菜，兩人邊喝邊聊。飲到盡興時，劉季問：“酈先生，說到攻秦，到底計將安出呀？”酈食其說：“沛公的人馬，人數不滿一萬，又是從四面八方臨時湊起來的，要是靠這樣一支隊伍去攻打秦國，簡直就是綿羊闖進虎口。”

“那依先生之計，應當怎么辦呢？”

“陳留這地方，四通八達，是天下的要沖，進可攻，退可守。陳留城中糧草眾多，也足以供軍中之需。沛公要是拿下陳留，補充兵馬糧草，等到兵強馬壯，就可以直取關中了。陳留縣令和我是老相識，請沛公授命我前去陳留勸降，縣令若肯降，自然是大好事，若是他不肯，我就把他殺了，在城中做內應，沛公引兵攻城便是。”

劉季采納了酈食其的計謀，果然順利攻下了陳留。楚軍從陳留奪得大批糧草、武器，又在陳留招兵買馬，大大充實了自己的力量。

劉季因酈食其立下大功，封他做了廣野君。酈食其又向劉季推薦了弟弟酈商，劉季便讓酈商做了將軍，把陳留的兵士都交給他來統領。從此，劉季的帳下既多了一名能出謀劃策、出使各路諸侯的說客謀士，也多了一位擅長上陣沖殺的驍勇上將。

本章成語：

計將安出：要怎樣制定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