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寶娣
這段時間,姐姐在北京市朝陽區急救中心肝膽科住院,肝癌手術后再次復發,她整個人精神都不好了。那天,我去醫院看她,心情也極為沉重,不知見面該笑還是哭,整個人話都少了。
來到肝膽科5號病房,我推門進入病房的一刻,就被她們輕松的歡笑聲所感染。
最外靠門的4號床位是姐姐的,緊挨著姐姐的3號床是一位黑瘦的30多歲的病友,兩個人相對而臥。姐姐努力睜著大眼睛,正繪聲繪色地講著:“海棠花就要開了!郝老師,咱倆一起出院,我帶著你去我家看海棠花,滿園的海棠花,粉紅的像一片海,漂亮極了……”
瘦瘦的病友是一位老師,姐姐叫她郝老師。郝老師黃中帶黑的臉,憔悴得令人心疼,看起來她的眼睛比姐姐還大,微閉著眼睛,像是剛剛歷經艱苦的跋涉,疲累極了。但她仍擠出一絲笑意說:“姐姐,那很好,咱們現在好好配合醫生治療,多吃飯,多喝水。好了以后,你帶我去看海棠花。然后,我再領你來我家看牡丹花。”“好呀,牡丹花可是國色天香呢,我還沒有見過呢。”姐姐笑著回應。
我默默地走向姐姐的床邊,拉起姐姐的手。姐姐笑著向我介紹病友郝老師,說全憑郝老師每天開導,自己和郝老師學到了好多養生知識,戰勝疾病的信心大增。
過了一會兒,郝老師年輕的丈夫回來了,他買回來一盒新鮮的草莓。他洗好草莓后,先挑最大個草莓遞給姐姐,姐姐搖手不要,他竟然硬塞到姐姐手里。然后,又轉身,他極溫柔地把妻子慢慢扶起,擁靠在自己的懷中,左手摟著妻子的肩,右手拿出一個草莓,放到妻子嘴邊。
我出奇地仔細地看著,郝老師的鼻子先是動了一動,像是嗅到了草莓的清香。然后眼睛眨了一下,我看到郝老師眼中閃爍的一絲光彩。她努力地嗅著,又緩緩張開嘴,露出整齊的牙齒,用牙尖咬下一點草莓尖。新鮮的紅草莓,看上去就很好吃。郝老師又輕輕地咬了一口,轉頭面對姐姐,微笑地頷首,又把草莓舉到嘴邊,示意姐姐也吃。我轉頭看著姐姐,姐姐笑盈盈地說:“郝老師,您多吃點,我也吃。”說罷,姐姐也把草莓放到嘴邊,咬了一小口。只是,姐姐和郝醫生的吃法一樣,都像是剛學吃東西的1歲孩童,用舌尖舔嘗著。
靜默的病房,兩個患難病友,各自舉著一枚草莓,艱難地吃著,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但她們兩個用眼神互相鼓勵,一口一口地笑著吃著,好像吃下紅紅的草莓,癌魔就會被趕跑。
郝醫生吃完了草莓,用手舉著草莓柄,做出勝利的姿勢。一直舉到姐姐吃完草莓,也舉起草莓柄。兩個人舉著草莓柄,像高高舉起生命的旗幟。
我看看姐姐,又轉頭看看3號病友,心底的感動油然而生,情不自禁地摟緊了姐姐。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