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韻哲
語文課本里,無論是現代文還是文言文,都少不了對字詞的注釋。很少有人對注釋提出追問和置疑,但是,課本上的注釋全都是正確的嗎?或者說,課本上的注釋是唯一的正解嗎?
“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孔子早已闡明孤立的“學”或“思”的不良后果。以孔子這句話中的“殆”字為例,課本上的解釋是“疑惑”。《王力古漢語字典》對“殆”字的首個解釋是“危險”,并無“疑惑”二字,而將“危險”這個意思代入原句,顯然更說得通。學貫中西的大學者辜鴻銘,曾將“四書”中的“三書”譯成英文。他是這樣翻譯“思而不學則殆”的——“Thinking without study is perilous.”而“perilous”這個單詞意為“危險的”。那么我們究竟該遵從哪一種解釋呢?我繼續查閱資料。國學大師錢穆在《論語新解》一書中,列舉了該句中“殆”字的兩種解釋,即“危殆”和“疲殆”,他本人選擇了前一種解釋。
由此我悟出,對古代典籍的理解和闡釋有時有好幾種,而只要合理,我們不妨兼收并蓄。
然而,我也發現了課本上的一個“不合理”的注釋。魯迅在《阿長與〈山海經〉》一文中,提到他小時候養的寵物——“隱鼠”。課本的注釋是“鼴鼠的別名”。單看這一解釋,也說得通,因為“鼴鼠”確有“地爬子”“隱鼠”之類的別稱。但若說魯迅豢養的小寵物是鼴鼠,那就大錯特錯了!魯迅在《朝花夕拾》中的另一篇文章《狗·貓·鼠》中,對“隱鼠”這一心愛之物有多處描寫:“這類小鼠大抵在地上走動,只有拇指那么大,也不很畏懼人……”“放在地上,也時時跑到人面前來,而且緣腿而上,一直爬到膝髁。給放在飯桌上,便撿吃些菜渣,舐舐碗沿;放在我的書桌上,則從容地游行,看見硯臺便舐吃了研著的墨汁。這使我非常驚喜了。”
而鼴鼠在地下洞穴生活,體長多為十余厘米,生有鋒利的適于掘土的前爪,主要以地下昆蟲為食。成年后視力完全退化,一旦長時間接觸陽光就會死亡。
不得不說,“鼴鼠”和魯迅的“隱鼠”在體積大小、外形特征、生活習性等方面的差距是巨大的,將其混為一談顯然欠嚴謹。
周作人在《魯迅小說里的人物》一書中,憶及魯迅馴養隱鼠的一些細節,并說隱鼠“只有拇指那么大”,古書上稱為“鼷鼠”。《魯迅全集》對“隱鼠”的解釋是“鼷鼠,鼠類中最小的一種”。因此我猜測,課本上的“鼴鼠”應為“鼷鼠”。
不管事出何因,假如課本中的這一注釋確實有誤,我希望能盡早更正過來。英國大哲學家休謨說:“遇到有承認自己錯誤的機會,我是最為愿意抓住的,我認為這樣一種回到真理和理性的精神,比其有最正確無誤的判斷還要光榮。”
安徽合肥工業大學附屬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