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小記

一位不穿上衣的男子

去年暑假，在我去老丈人家的路上，看見一位男青年騎著摩托車停在一座大橋的橋頭。那個男青年大約有二十二三歲，上身沒穿衣服，身體修長，肌肉飽滿，皮膚白而光滑，從遠處看就能叫你感受到那種人體美。那天天氣挺冷，我騎著電動車，穿著短袖衫，前面還要加一件外套擋風。天氣很熱的時候，有不少小青年喜歡光著身子騎車，既涼快又可以秀一下身材，吸引別人的注意力。

那個男青年車后還帶著一個和他同齡的女孩。我很快就從他們身邊過去了。沒看清他們的臉，瞬間的印象覺得那個男青年長得挺帥，車后的女孩要胖一點，沒有男青年好看。他們心情好像不太好，不像打情罵俏的樣子。我想那個男青年不穿上衣應該不是炫耀身材的，如果是炫耀，那應該是一副囂張而得意的神態，而不是現在這種不高興的神情。

老丈人家就靠路邊，到了以后，我在門口玩了一會。沒過幾分鐘，那位沒穿上衣的男青年剛好騎車路過。再次看見他們我很激動，特意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他們看我盯著他們看，以為我認識他們，因此也特意地看了看我。當確定不認識我以后，他們很快就將臉轉過去看前面了。從車后少女臉上痛苦的表情和用手捂著肚子這個動作推斷，她應該是肚子疼。她穿得單薄，氣溫又不高，所以男青年將上衣脫給她捂肚子。她一手用衣服包著自己的肚子，一手抱著男青年的腰，順帶給男青年護一下肚子。男輕年表情也不太高興。

不管那位男青年懷有怎樣的心理，他們的相親相愛還是讓我非常感動。那位不穿上衣的男子裸露出來的身體，不但向我們展示了人體俊秀的自然美，還展現了人類甘于犧牲的崇高精神。

四個女孩

一次，在市區逛街。看到了四個女孩，非常特別。

我是在一條窄小的街道遇見她們的，那條街西邊是圍墻，東邊是服裝店。她們是從街北頭往南走的。她們四個人一樣高，1米65以上，身材都很好，高挑而豐腴。她們還穿著完全一樣的衣服，從頭到腳都是黑色的，而且全是皮質的。黑皮衣，黑皮褲，黑皮靴，耀眼發亮。再加上她們都留著黑色的長頭發，真是太特別了，像是一個女子特工隊。

走近了，我發現她們長相雖不同，但也有共同點，例如面部皮膚比較白凈，肌肉豐滿，都化著很濃的妝。我猜不出她們從事什么職業，一家子想有這么齊整一般大的四個女孩可不容易。她們應該是同事，不是某個崗位因為特殊需要專門招聘，這樣整齊劃一的美女很難集中到一起。

四個女孩應該也很清楚自己是引人注目的，她們邊走邊嘰嘰喳喳地說笑著，雖然不看行人，但卻知道有人在注視著她們。當她們走到了一個拿著大氣球的小孩子的身邊時，其中一個女孩伸出手指彈了一下大氣球，然后四個人開心地笑了好一會兒。

瞬間的羞澀

快要放暑假了，我從學校回老家路過青新村東面路口。一個男孩正和一個女孩在講話。男孩騎在電動車上，臉往西轉，我沒看清他長什么樣子。女孩推著自行車，車頭向南，她臉向東轉。我感覺他們應該都是今年初三剛畢業的學生，在路口相遇，討論拿畢業證，升學之類的事情。

女孩看到我看他們，一下子感覺不好意思，臉色發紅，和男孩道個別，就騎著自行車往南去了。他臨走的瞬間，長長而微微往上去的眼角，微黑而顯得圓潤的臉部皮膚，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三個特殊的女人

一個同學的父親去世，我去參加喪禮。看到一個婦女站在人群邊上，走過來走過去。她大約有三十多歲，個子不高，腿腳好像有點不利索，一只眼睛有點斜，眼皮也耷拉下來，穿戴也比較土舊一些，手里拿根木棍。我感覺她智力好像不太正常，但她那兒有幾個小孩子在跑來跑去，我以為她是帶孩子的，也沒在意。她手中的棍老往西面指，我也以為她是在警告孩子。

沒過多久，從北面又過來一個婦女。和剛才那個差不多年紀，個子也很矮，左手領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右手提著一疊燒紙。這個婦女右腿跛了，走路一拐一拐的，衣裝比斜眼婦女更土陋，目光也更呆滯。我敢斷定她智力是有問題的。她目不斜視，帶著孩子一瘸一瘸地走進了靈堂。

跛腳女人剛進去，那個斜眼婦女就立刻用木棍往西指，西邊馬上過來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婦女。這個婦女個子也很矮，臉團團的，頭發剛燙過，卷的，還染成了黃色的，身上套件舊的紫皮衣，腳上穿雙舊皮鞋。憑感覺我知道她的神經上肯定也有問題。燙發婦女看到斜眼婦女的信號后，馬上過去和她會和。兩人往喪席前靠了靠，主事的人馬上叫她們兩人一塊兒去坐席。我想她們和那個跛腳女人一樣，莊上有紅白喜事就去，既能看熱鬧，又能賺一頓飯吃。但是她們和跛腳女人又有所不同，跛腳女人智商明顯要低，還帶著個孩子，她帶著燒紙來，是明擺著來要飯要東西的。而她們更要面子，管事的人叫她們去坐桌吃飯，她們不好意思去，跑開了。燙發婦女倚著一輛三輪車推托說不去，看上去像一個害著羞的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斜眼婦女更是不好意思，他凡事都看著燙發婦女，看她干什么自己也干什么，好像這樣有個人陪著，自己才不是孤立的，做事才有底。

由于她們的矜持，主事的人也失去了耐心，忙事去了，不再管她們。她們在席桌前不遠處站了好大一會兒，看沒人再來理她們，燙發婦女便離開了，斜眼婦女便拿著棍緊隨著她。我看到她們離開，心里很難過，覺得遺憾。我認為主事的人應該給他們點東西吃。她們也許一直在等，現在也許是失望了才走的。她們沒走遠，走到不遠處一個矮草堆上坐了下來，甚至可以說是半睡在草堆上，因為她們半個身子都陷進了草里。我心里稍微得到點安慰，我想她們還沒有絕望，因為她們沒走遠，而且還在向熱鬧的地方張望。我同時希望管事的人能在這時考慮到她們，給她們點東西吃。

跛腳女人在里面吃過飯，一手領著孩子一手提著兩個袋子走了出來。袋子里是剩菜，靠外面的那個裝的好像是鵪鶉蛋。

沒過一會兒，燙發婦女和斜眼婦女也從草堆上起來，離開了。我轉念想了想，她們會不會只是來看熱鬧，根本就無心于吃飯呢。可是從她們開頭的準備和后來的等待來看，她們是想來吃東西的。只是她們希望得到別人的重視，希望在大家面前有一點面子和尊嚴而已。不過她們表現得又過于孩子化了。

后來，我也離開了。卻一時忘不了這三個特殊的婦女。我會永遠記得在這個苦難深重的人世間，有一群這樣的人按照她們自己的方式在默默地生存著。

作者簡介：

歐軍軍，別名歐軍均。男，漢族，1983年5月生，江蘇東海人，中學語文教師。現為中華詩詞學會、中國寓言文學研究會、中寓閃小說專委會、江蘇省民間文藝家協會、連云港市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