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石者,正啟之筆名也。三十年前,曾為華中師大《語文教學與研究》雜志撰稿,編輯部發來校樣中把作者“周正啟”誤排成了“周飛石”。初看一驚,再比對原稿,不禁啞然,是自己書寫潦草所致。此后便以“飛石”自警,時時提醒自己把字寫好。
黃山有飛來峰,峰上有飛來石。看來這“飛石”還是天外來客,多少沾些仙氣。因飛石狀態瑰怪奇異,便有了“仙人指路”、“夢筆生花”、“老僧采藥”、“筆架峰”等美稱。后讀《紅樓夢》,知賈寶玉佩戴的那塊通靈寶玉,竟是女媧娘娘補天后剩下的石塊,汲天地精華,隨成為人世間最有靈性的寶石。便對“飛石”漸有了喜好之情。
和氏璧是藏之深山、隱在石中,不愿顯露的璞石。一旦剖開,即為瑰寶,隨成為極具象征意義和文化價值的國寶。為求此璧,秦昭王欲以十五城交換,因之上演了“完璧歸趙”的好戲。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山之石雖然堅硬,一經琢磨終可成玉。后人借“他山之石”為喻,既用來修正己過,亦指引才為用。若這石為“飛”來之客,則更難能可貴。故今以“飛石”作為筆名。
一、世間唯人最精靈——說“人”
二、身字初義是懷孕——說“身”
三、一孕天下萌新生——說“孕”
四、手持醫具忙接生——說“殷”
世間唯人最精靈——說“人”
金文和小篆的“人”皆由甲骨文來,保留著甲骨文簡潔明快的曲線風韻。演化中的“人”字頭部突顯,脊背微駝。頭部突顯,表明手的進化加速了人腦的進化,進化過程中人的思維更加活躍,智力更加發達,遂成為世間最有智慧和最尊貴的群類;脊背微駝,又似在訴說著做人之不易與艱辛。盡管歷時幾千年,“人”字基本上沒有大的變動。因此《列子·黃帝》說:“有七尺之骸,手足之翼,戴發含齒,倚而趣者,謂之人。”《禮記·禮運》說:“故人者,其天地之德,陰陽之交,鬼神之會,五行之秀氣也。”《說文解字》說:“人,天地之性最貴者也。”段玉裁作注時說,禽獸草木皆天地所生,而不得為天地之心。惟人能與天地合德,故天地之生人為極貴。因此,現代工具書對“人”的定義是:人不僅會用雙手制造工具和使用工具從事勞動,而且還能用語言相互交流,用大腦進行思維。這就是人成為“萬物之靈”的最重要特征。
楷書“人”字抽象成一撇一捺,筆畫雖簡,意蘊頗深。這一撇一捺,蘊藏著天地萬物、社會人生的無量玄機,傾注著中華先哲的無窮智慧,同時也給我們帶來了無限的遐想空間。因此,有人說,一撇代表陽,一捺代表陰,陰陽相濟,萬物始生。有人說,一撇好比人的自然屬性,一捺好比人的社會屬性,二者相互支撐,才是完整的人生。有人說,一撇是我,一捺是你,大家團結齊心,國家才能富饒強盛。有人說一撇是夫,一捺是妻,夫妻互敬互愛,家庭才能幸福溫馨。……這些解說雖有附會之嫌,卻不失為精當之論。
陶淵明《形影神》詩云:“大鈞無私力,萬物自森著。人在三才中,豈不以我故。”作為一個能與天地并生,能參天地之化育的人,是多么的自在和自豪的啊!
歷史上有一個“為人三樂”的故事。說孔子在泰山南麓碰見了一位名叫榮聲期的老人。見他身上裹著一件舊皮襖,腰間系著一根破草繩,雖有瑟瑟之相,卻依然引吭高歌,自我陶醉于幸福之中。從他的歌聲中,聽不出貧困,也體味不到哀苦,就連那衰老的面龐,似乎也因歌聲而多了無限的生機。孔子見到如此異人奇事,自然是要問個究竟。于是上前施禮,問道:“老先生您如此高興,所為何事啊?”榮聲期止住歌唱,從容回答道:“我高興的事情太多了。而最高興的事情莫過于三件:天生萬物,人最為尊貴。我生而為人,這是第一大樂事;人分男女,男尊女卑,我生為男兒身,這是第二大樂事;人有長壽的,也有早亡的,我今年已過95歲,相對于那些早亡的,也算是長壽的人了,這是我的第三大樂事。”榮聲期將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獲得視為獲得,將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擁有視為擁有,不能不說榮聲期達到了一種至高的精神境界。這種境界,體現的是一個人的自尊與自足,是一種對命運的抗爭與堅韌。三點至樂,頗含哲理。當下社會雖已由男尊女卑舊時代發展到了男女平等的新社會。生活在新社會的我們不也是一件值得快樂的事情嗎?
人是人類的總稱,包括所有曾經在地球上生活過和正在生活著的人。根據不同的標準,人可分為若干類。就其膚色,可分為黃種人、白種人、黑種人等;就其性別,可分為男人和女人;就其年齡,可分為老年人、青壯年人,少年兒童;就其職業,可分為軍人、工人、商人、詩人等……。
在具體的語言環境中,人所表示出來的意義各不相同。可以實指某人、某種人或某些人,如獵人、主持人、北京人,共產黨人等;也可以泛指人人、每人,如“人手一冊”,“人所共知”等。既可以指自己,如“文如其人”;也可以指別人、他人,如“人云亦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人的身體主要部件由手臂和腿構成,因此可用身體指代人,如“你留住他的人,可留不住他的心。”人之所以成為“天地之性最貴者”,“惟萬物之靈”,就在于人具有突出超凡的才能,故而人引申出人才,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我們這里正缺人”。人之貴在于能與“天地合德”,由此可引申為品性行為,如“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這里的“人”指人格、品性;有時也指體面和面子,如“為人正直”、“丟人現眼”。人是可以用數計算的,故又引申為數量詞,如《赤壁之戰》“五萬兵難卒合,已選三萬人”句子中的人,已不是名詞,而是用來表示數量的詞了。
老中醫開藥方時,常寫“棗人五錢……”有人笑他“人”、“仁”不分。其實笑錯了,在我國宋代以前,果實的核叫人。段玉裁在《說文解字注》中說:“果人之字,自宋元以前,《本草》方書,詩歌記載,無不作人字。自明成化重刊《本草》,乃盡改為仁字。”《齊民要素·種梅杏》中說:“杏子人,可以為粥。”石聲漢校釋時指出,“種仁的‘仁,本書都用‘人。”《呂氏春秋·舉難》:“故君子責人以人,責己則以義。”這是一個對舉句,由后一句的“義”可以推知前句中后一個“人”當作“仁”。由此可知,在古代,“人”、“仁”是可以互通的。
古籍中有很多由“人”字組成的詞語,其中有些詞語的涵義與今天不同,比如“人命”,今指人的生命,古多指人的命運,如屈原《九歌·大司命》:“固人命兮有當,孰離合兮可為?”,意思是人的壽命本來就各有長短,誰又能消除悲歡離合之恨?有時也指人的壽命,如王充《論衡·解除》:“國期有遠近,人命有長短。”再如“人膏”,古指人魚(娃娃魚)的脂膏,《漢書·劉項傳》中有“人膏為燈燭。”意思是用娃娃魚的脂膏作蠟燭。《西游記》中唐曾師徒四人歷經艱險到達靈山,如來佛祖命迦葉二人傳經與師徒四人,阿儺、伽葉引唐僧看遍經名,對唐僧道:“圣僧東土到此,有些甚么人事送我們?”這里的“人事”指禮物。意思是說你有什么禮物送給我們,好傳經與你。可見讀書解字,不可不慎!
唐代為避太宗李世民的諱,用“人”字代替“民”字。柳宗元在《捕蛇者說》文章結尾處感嘆說:“故為之說,以俟夫觀人風者得焉。”這里“人”即是“民”,“觀人風”即是“考察民情”。全句是說,因此我寫了這篇《捕蛇者說》,等待那些考察民情的官吏能夠得到它。柳宗元雖遭貶謫,希望統治者改革時弊之心卻躍然紙上。
“人”可以疊用,二“人”叫“從”,三“人”為“眾”,“人”作字的左旁時寫作“亻”,從“人”旁的字多與人的稱代、品德行為、組織或地位有關,如“仆、仁、伐、休、保、仄”等。注意,有些漢字雖從“人”,但與“人”義無關。如“倉”、“合”、“會”、“貪”等字。
3、“人”字歌二首
其一
人獸之別在立行,解放雙手繪乾坤。
世界由我巧安排,萬物唯人最精靈。
其二
古人造字最精準,細品更覺功夫深。
側立之人手臂伸,初看平淡細思精。
甲文畫人仰首形,張目四望防敵侵。
弱肉強食是規律,稍失警覺傷己身。
手臂斜伸多靈動,勞動之中顯其能。
大千世界美如畫,畫家名字叫人民。
人字謙遜又自矜,平淡之中見精神。
不與大字爭天下,古來張狂有幾人。
二人為從三人眾,突出腹部是身孕。
人字已歷數千載,見到今人識古人。
身字初義是懷孕
——說“身”
1、字形演變
2、字義解析
在開講之前,先給大家講一個“邊韶晝眠”的故事。說東漢桓帝時期,陳留(今河南開封)出了一位知名教師,姓邊名韶,字孝先,以文章學問聞名天下。邊韶是個大胖子,因為太胖,走起路來慢騰騰的,給人印象總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但他課講得很好,深受學生歡迎。這位邊老師總是忍不住在大白天里不分場合地瞌睡。有一次邊韶老師“晝日假臥”,就是大白天和衣而睡,鼾聲大作。被那些平時跟他隨便慣的學生看見了,便私下里悄悄作詩嘲笑老師說:“邊孝先,腹便便。懶讀書,但欲眠。”詩中不但對老師的懶惰“晝寢”行為進行嘲笑,甚至針對老師的大肚子進行“人身攻擊”了。
學生對老師的嘲笑,邊老師得知后很生氣,還當面還學生一首詩:“邊為姓,孝為字。腹便便,《五經》笥。但欲眠,思經事。寐與周公通夢,靜與孔子同意。師而可謿,出何典記?”意思是說:老師我大肚子里藏著五經,即使睡覺也在研習經書,睡夢里我與周公相見、與孔子一道談經論道。你們如此目無尊長嘲笑老師的行為,依據的是哪一部典籍的記載啊?成語“大腹便便”便由此來。
“腹便便”就是一個活脫脫的“身”字。“身”就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人。
身,象形字,今指身體。多指人和動物的軀體。《說文》:“身,躳也。象人之身。”何金松在《漢字文化解讀》中說:“人字是從與動物相區別的角度造出來的,指一切人。身字是從人的軀體的角度造出來的,指人的軀體。”王力先生認為“身的本義是人的軀干。”(王力《同源字典》)從甲骨文和甲金文字形看,我們發現“身”是一個懷有身孕的人。

“身”初指有身孕,象婦女懷孕之形。《詩經?大雅?大明》:“大(tài)任有身,生此文王。”“身”即“孕”,“有身”即是“懷孕”。詩的大意是,大任有了身孕,生下了周文王。周文王是古代圣明君主的典范,他的母親大任是一位偉大的母親。《大明》是一首著名的史詩,以“天命所佑”為中心思想,以王季、文王、武王三代相繼為基本線索,集中突現了周部族這三代祖先的盛德。
有時“身”也用在男人身上,如卜辭“王有身”,王指商王武丁,武丁是男人,絕不會懷有身孕,這里的“身”指商王患有大肚子病,大概就是今天說的血吸蟲病。這雖僅是個例,它告訴我們,在商代“身”的意義已由懷有身孕的人擴展到了挺著大肚子的人。徐中舒先生在《甲骨文字典》指出:“從人而隆其腹,以示其有孕之形。本意當為妊娠。或作腹內有子形,則其義尤顯。孕婦之腹特大,故身亦可指腹。腹為人體主要部分,引申之人之全體亦可稱身。”后來“身”的引申義“身體”、“身軀”等義逐漸成“身”的主要部分,“身”的本義“懷孕”則逐漸淡出,便另造“孕”字專指“身”字初義“懷孕”。關于“孕”字我們將設專文另講。
“身”由有身孕引申出人的身體、身軀。小說家常用“身長八尺,膀大腰圓”寫人,其中的“身”指身體。“身”釋人軀體時有三指:一指人頭以外部位。如“身首異處”,此處“身”不含頭在內。二指頸以下,腳以上。如李白《上元夫人》:“裘披青毛錦,身著赤霜袍。”詩中的“身”不包括頭頸和腳。三指頸以下大腿以上的部位。《經義術聞?通說上》說:“頸以下股以上亦謂之身,以今尺度之,中人頸以下股以上約有一尺八寸,一身之長也,再加九寸,為一身之半,則二尺八寸矣。”《論語?鄉黨》中“必有寢衣,長一身之半。”意思是,睡覺一定要有睡衣,要有一身半長。
“身”由人的身體又引申為動物的軀體和植物的主干。指植物時,主要指物件的主體或主要部分,如《爾雅·釋木》:“樅,松葉柏身;檜,柏葉松身。”白居易有一首諷附麗權勢者的詩叫《有木》,其中“托根附樹身,開花寄樹梢”中“身”指樹的主干。唐顧非熊有一首描寫山居生活的詩,其中有“鹿跡入柴戶,樹身穿草亭”的詩句,意思是,鹿推開柴木編成的門走進來留下足跡,樹的主干穿過草蓋的亭子。句中之“身”亦指樹干。
“身”由人的軀體引申出本身、自身義。韓非子《五蠹》篇中有一則守株待兔的故事,講宋國有一個農民,看見一只兔子撞在樹根上死了,便放下鋤頭在樹根旁等待,希望再得到撞死的兔子。結果自然再無所獲。結句是“兔不可復得,而身為宋國笑。”這個“身”指的是守株者本人、自身。
身又引申為自己的生命。文天祥是宋末杰出的民族英雄和愛國詩人。他堅決抗元,不幸被俘,在拘囚中,大義凜然,終以不屈被害。他在《指南錄·后序》中有“國事至此,予不得愛身”的句子,意思是,國家的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不能吝惜自己的生命。表達了聞天祥康慨赴死的愛國決心。此外,成語“殺身成仁”、“以身殉職”、“奮不顧身”、“舍身救人”中的“身”都指生命。
身又引申指人的地位或身分。如:身名俱泰(物質生活優裕,名望亦崇高),身敗名裂(地位喪失,名譽掃地)。又引申指畢生,一輩子。如“身后蕭條”,即死后景況凄涼,沒有遺下產業、錢財或子女。
注意,有一個詞叫“身毒”,是我國古代對印度的稱呼,是一個音譯詞,詞中“身”讀“yuán”。身毒即今天的印度。《史記?大宛列傳》中說大夏國的東南有身毒國。《大唐西域記》中說:“詳夫天竺之稱,異議糾紛,舊云身毒,或曰賢豆,今從正音,宜云印度 。印度從唐代起開始使用一直沿襲到了今天。讀書識字,見到難理解的字詞還是要勤翻字典,否則會鬧出笑話的。
三、“身”字打油詩
甲金身字屬象形,隆起腹部表身孕。
大任有身生文王,周族三代育圣君。
身字引申為身體,再引自己與自身。
舍身救人指生命,身敗名裂指身份。
身在句中作狀語,可譯親自和親身。
植物動物都用身,引指主干和軀身。
一身多職太繁重,故將懷胎交孕承。
夏稱印度叫身毒,唐改印度傳至今。
說“孕”
一、字形演變
圖畫— ——甲——骨——文———楚文—小篆—楷書
二、字義解析




在世界醫學史上,外科早于內科。考古資料表明,殷商時期已有復雜開顱手術的成功案例。安陽殷墟的后岡9號大墓,出土一具成年男性骨骼,頭骨前囟點處有一穿孔。內創緣直徑約8毫米,外創緣直徑約19毫米,呈喇叭形,斜坡面經人工刮削,表面鈍化變得齊整光滑。學者推測,該男性曾被做過開顱手術,而且手術非常成功,術后繼續存活。2018年在安陽大司空又發現一例新證據,亡者是一個孩童,年齡不足10歲,頭骨頂部正中有一直徑約1厘米的圓形穿孔。開顱手術尚可施行,為難產孕婦剖腹接生也不在話下。胡厚宣和嚴一萍等曾借助卜辭資料,對商代的疾病種類和治療方法進行過有益探索。得出商人不僅對人體結構和各部位的疾病有較系統的認識,還對物質藥性有較多的了解,并已能熟練運用多種醫療器械。在殷商時期遺址中,各種材質的刀、鑿、針、鐮等遺物出土數量眾多,其功能亦非單一,除廣泛用于日常生活外,其中部分應同時可用作醫療器具。殷墟花園莊東地54號墓所出玉刀,刃部圓鈍,因長期頻繁使用,表面極為光滑,很可能就是剖腹接生的器具。說明商代醫學已比較先進,醫者不僅發明了醫用外科器械,還用這些器械實施開顱、剖腹等高難度手術。
既然能剖腹取出嬰兒,解除孕婦難產之痛,通過針刺、按摩等手段幫助患者治療腹疾在商代也當是非常普遍的醫療手法。“殷”中之人由最初的難產孕婦進而擴展為所有患有腹疾的病人,“殳”也由專為孕婦剖腹接生使用的器械撓勾和刀具進而擴展為銅針、按摩器等醫用器械。“殷”字也由最初的剖腹接生擴展為治療一切腹病。于省吾、胡厚宣二先生之說,當是“殷”字廣泛應用后的意義。許慎未見到甲金文,自然難明“殷”字初義。段玉裁堅持“作樂之盛”是“殷”字本義,可知其尊崇許慎之誠。薦樂先祖,慶賀添丁,請降福佑,當是在“嬰兒順產,母子平安”的基礎上的行為,所以說“作樂之盛”不是殷字本義。
一旦嬰兒順利出生,一條鮮活的生命降臨人間,一個嶄新的希望正在滋生。“殷”字因之便有了新的希望、新生等含義。盤庚遷殷的目的不正是想讓衰落的商朝重獲新生嗎?遷殷后商朝得以中興,再度興旺昌盛,盤庚遷殷希望成了現實。“大邑商”的“大”,實則是“殷”,大邑商就是殷商,就是新生的商王朝。
可見“殷”字不僅沒有絲毫的貶義,還是一個十足的褒義詞。
主張“殷”是周對商蔑稱的學者認為,周滅商后,商朝貴族失去了昔日的高貴,反轉身份成了周人奴役的對象。“殷”字左形“?”是身之反形,古讀作“依”,含“歸依”、“歸順”等義。右形“殳”表現周人手拿棍棒,監督殷人的一舉一動。二形會意,正是商人由高貴淪為低賤的寫意。此說雖與歷史現象契合,但不符合“殷”之初義。按上述邏輯推演,周人手持棍棒指向挺著大肚子的孕婦,豈不喪失人性,與殘暴的商王朝何異?不符合周以仁治人、以德取天下的事實。有人說“殷”作賤稱,是取商朝猶如難產孕婦,經過大手術后雖保住了性命,但元氣大喪,后繼乏力。沒有看到“殷”字構義重在說明臨產孕婦雖歷生死之劫,卻能通過醫助化險為夷,嬰兒順利出生,新的希望在危難中升起。因此,我們認為以上之說僅是對“殷”字臆測,不足為信。統觀周及先秦有關文獻,稱商稱殷均無高低、貴賤之別,大都習慣把商稱作殷或殷商。《詩經》中有“自彼殷商”“殷商之旅”的句子,《史記》把商祖契叫殷契(《史記·殷本紀》:“殷契……封于商,賜姓子氏。”)直至今日,我們仍稱商朝為殷朝或殷商王朝,并未見有任何輕蔑之義。因此說“殷”是周人強加給商人的賤稱,實難站住腳根。
再從“殷”字所蘊含的詞義看。“殷”字古今含義不下10種,都與孕婦難產剖腹生子有關。由于難產,家人焦慮如焚,便有了憂慮、憂傷等義。醫生助產解救生命,家人深表感激,便抽象出熱情、周道、懇切等義。母子平安,是全家人的最大愿望,真心實意,用情最深。因之有了迫切希望、深切等含義;嬰兒出生前在母腹中亂踢亂抓,導致孕婦疼痛難忍大聲哭叫,由此引申出震動、響如雷聲等義。生子時常伴有大量血水流出,血凝后常呈紅黑色,“殷”便又有了暗紅色的含義。嬰兒一旦出生,整個族人都為之載歌稱頌,載舞慶賀,并祭告先祖,自然引申出的盛大、眾多等義。古人相信多子多福,添丁即是進財,進而又引申出富足、富裕之義。
在漢語使用中“殷”有三讀,一是表名詞和形容詞時讀Yīn。殷作名詞,如商王朝、殷姓;作形容詞,如殷實之家、殷切、殷憂、殷喜等,其中“殷”字都讀作“Yīn”。二是表示顏色黑紅時讀“yān”,如“殷紅”。三是作動詞、擬聲詞時讀“yǐn”,如“殷其雷”、“殷天動地”等“殷”均讀“yǐn”。
三、殷字歌
甲金殷字象何形,手持醫具忙接生。
嬰兒惡臥頻頻動,時有血流色暗紅。
母痛悲愴聲似雷,舉家悲憂心如焚,
祈請巫醫情切切,企盼母嬰獲新生。
醫生持刀向母腹,助產剖腹解危困。
母子平安人歡樂,載歌載舞薦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