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育帥
摘要:中世紀的歐洲是基督神學占統治地位的時期,在維護封建統治的過程中,基督神學起著不不可估量的作用,而美術作為生動而廣泛的藝術語言,就成為宣傳和表達宗教思想的重要工具,基督教美術成為中世紀美術的主流。我們可以從歐洲現存的教堂中建筑藝術及教堂中的美術作品感受到當時人們對神的高度信仰,也可從電影中看到人們對宗教的狂熱。總體上來說,中世紀是以基督教為精神上、靈魂上信仰的時期,由于基督神學在一定程度上禁錮了人們的思想,妨礙了人的身心發(fā)展,故這段歷史又稱之為“黑暗的中世紀”,然而中世紀的美術在美術史中卻具有里程碑式的意義。人們對于宗教的敬仰和尊崇是這個時代的主要特征,而這種特征也深刻地反映到美術作品中。“中世紀的藝術是充當著上帝和教會的代言人角色。”1人們對于神性向往的夸張追求,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超越人間世俗的。這種觀念在美術作品中出現出來的崇高感,使中世紀藝術擁有了一種超越的力量。
關鍵詞:崇高感;美術作品;中世紀藝術
一、自然質樸的崇高感
崇高感是人們在面對崇高事物時所產生的一種敬仰、贊美的情感體驗,是人們在面對一些巨大而超越人的承受力的自然景觀或者藝術作品時,內心所產生的敬畏、恐懼以及超越其上的喜悅等跌宕起伏的復雜情感。喚起崇高感的事物的重要特征就是對常規(guī)形式美的破壞或超越。“自然現象越可怕,我們就越為這樣的自然對象所感動,只要我們的心情是把我們提升到自然恐怖之上的。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斷言自然是崇高的。”2而中世紀的的藝術特征與康德所論述的自然的崇高具有審美上的一致性。
圣維塔爾教堂室內的鑲嵌畫《查士丁尼皇帝和朝臣》中(如圖1),畫面主要描繪的是拜占庭帝國的國王查士丁尼皇帝以及他的隨從,我們看到畫面采用了用描繪神的形式來表現人物——比例拉長、沒有透視感、沒有體積感,拉長的人物超越了常規(guī)身高、表情的凝重令人肅然起敬、而平面化的造型使得畫中人物超越了凡俗特征,具有了神的某種威嚴,這件中世紀教堂中的鑲嵌畫作品,使每一個站在它面前的人,都會產生一種對于神的膜拜與內在的崇高感。
自然質樸的崇高感往往來源于審美對象體積的宏偉巨大以及氣勢的澎湃壯闊,這種景觀給觀看者帶來非常強大的心理沖擊。例如無際浩瀚的星空,聳立威嚴的斷巖,倒海排山的海潮等,觀看者在經歷了情感上的暫時性的阻滯,進而再產生對物象震撼的愉悅之情。加拿大美學家華特生在對崇高的判斷時這么認為的:崇高感在自然中的威力是巨大的,人類自身的感性器官無法得到一種自在安逸,反而得到的是一種威懾,于是崇高感在自然當中就會油然而生。
法國的夏特爾大教堂中的彩色玻璃花窗群(如圖2)。它的玫瑰形花窗直徑是12.8米,相比別的教堂這個花窗更高大、雄偉、精致,光透過彩色玻璃窗戶透進來時,將各種色彩調和映射出五彩斑斕的神秘、憂郁、高貴氣氛,使得教堂形成一個迥異于世俗世界的天堂般的空間所在,這一崇高的境界讓人油然而生一種強烈的上升感,在這種環(huán)境氛圍以及獨特的感受中,教徒們更加虔誠地宣講上帝的教義,體驗著中世紀基督教下的強大精神。
我們可以肯定地說,夏特爾教堂的彩色玻璃窗所傳遞出來的精神力量,正是一種獨特的宗教崇高感的體現。哲學家康德曾經說過:“我們歸于自然的崇高性實在是在我們的心里面,由于我們上升到我們自己的自然存在之上,也同時上升到一切外在于我們的東西之上了。”3在康德看來,大自然中的藝術作品的崇高感其實是存在于藝術家和藝術欣賞者的內心里的,物象本身傳達的是一種感性的、客觀的事物,而崇高感則是感性思維與理性思維的交融。盡管人的思維和辯證能力在中世紀時期的沒有達到成熟的階段,但是我們從流傳至今的教堂壁畫以及彩色玻璃窗等宗教藝術中,能夠清晰地感受其中所表達的具有理性意義的崇高藝術理想及其內蘊的自然質樸的崇高感。
二、意境神秘的崇高感
崇高感是人在與自然的社會實踐活動中在特定的條件下產生的審美心理。“人生從本質上說是社會化的人生,崇高同樣離不開人生的社會化內容。”1在人的社會實踐中,無論是群體性制度的變化,還是個人性理想的實現過程,都會影響著人的審美心理的變化。在西方藝術發(fā)展歷程中,從古希臘古羅馬時期的到中世紀,在社會實踐的發(fā)展與變化中,人們的審美理想與文化傳統,也隨之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總體來說,中世紀時期的人們對于精神的追求以及靈魂的關注代替了古希臘時期羅馬時期對人體的贊頌,古希臘羅馬藝術中那些通過具象化的藝術形象所傳遞出來的和諧、完美的視覺愉悅已經被中世紀抽象、神秘、富有戲劇性的形象所代替,一種承載著更多宗教內涵的精神和思想逐漸占據了藝術領域。
上述藝術理念的嬗變有諸多原因,其中最為關鍵的是人與上帝的關系發(fā)生了重大變化,古希臘時期人們相信人的力量,而中世紀時期人們身心上帝具有無所不在的神力,于是匍匐在上帝的腳下來表達自己對于上帝的虔誠,最終使得中世紀藝術呈現出富有強烈宗教氣息與神秘氛圍的格調。《圣馬太像》這幅畫描繪的是圣馬太正在寫福音書的形象(如圖3),畫中描繪的藝術家左手拿著獸角做的盛墨水的器皿,自然地搭在誦經臺上,右手握著筆。畫面中的人物形象以虔誠地全神貫注地進行寫作,作品中質樸的線條和色彩,所表達出來的是一種極為激動的情緒和對信仰的高度虔誠。在一種充滿想象力的、夢幻般的藝術形式中,給人帶來一種崇高感。因為在中世紀的藝術家的藝術理念中,只有在神秘的宗教世界里,人們的心靈才能夠凈化、精神得以升華、信仰得以實現。
中世紀時期的美術中,大多作品具有的是意境神秘的崇高感,這種崇高感的審美形態(tài)的形成是信徒對上帝審美實踐活動的結果,同時也存在于信徒的現實社會實踐行為中。(如圖4)科隆大教堂花窗這幅玻璃畫的背景是用象征天堂的金色鑲嵌而成的,畫面中人們的目光都在虔誠地注視著耶穌,耶穌揚起右手,似乎正在進行關于教義的宣講,明亮而斑斕多彩的畫面,洋溢著宗教的虔誠、而由窗棱黑色的縱橫交錯的分隔,又使得畫面產生了一種神秘模糊的氛圍,在這種“隔與未隔”中,令人感受到人與神的矛盾與對立,并由此而形成藝術作品內在的崇高張力。
中世紀的美術作品形式背后所傳遞出來的一種崇高理念并非直觀呈現的,相反,這種理念往往是虛無縹緲、無明確界定性的,這也是崇高感意境神秘的特征。實際上我們從中世紀美術作品當中能夠體驗到這種精神,例如人類對于生活境遇的反思,人類面對罪惡的抉擇,人類對上帝和天堂的向往,強勁生命力的迸發(fā),感性和理性的交融等等,往往都是通過不在場的理性思考直接或間接地獲得了藝術的意義與人的認知。
中世紀繪畫藝術作品中,無論是自然質樸的崇高感,還是富有神秘意境的崇高感,作為多種審美形態(tài),都帶有強烈的宗教情緒,但是,從某種程度上說,崇高感是人類自我意識的最大程度上的超越——因為上帝和教會不僅僅人們是用來感知的,還是藝術家加以升華和超越的對象,當我們面對歷史深處的偉大作品時,我們所感受到的是神性和人性在藝術中的對立與統一。
注釋:
1王宏建主編:《藝術概論》,文化藝術出版社,2000年出版,44頁。
2 【加拿大】約翰·華特生著:《康德哲學講解》,韋卓民譯;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年出版,373頁。
3 【加拿大】約翰·華特生著:《康德哲學講解》,韋卓民譯;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6年出版,374頁。
1朱立元主編:《美學》,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出版,19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