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土情結與城市欲望擠壓下的精神探尋

王妮

摘要：本文主要分析李佩甫小說中鄉下人進城后在鄉土情結和城市欲望擠壓下的精神探尋，然后通過對鄉下人精神矛盾的分析，解讀社會現實的生命形態并最終探究悲劇性環境下人的異化現象。

關鍵詞：李佩甫；鄉土情結；城市欲望

一、故土的眷戀和城市的向往

（一）故土的眷戀與守望

李佩甫的創作主線圍繞著鄉土，其作品中暗含著對鄉土的深刻情感，他筆下的大部分人物都具有原始鄉村人的特質，他們誕生于鄉村的土地，受到土地文明的影響，養成了正直、善良的性格，就連作品的名字也體現了鄉村風情，比如：《紅炕席》《紅螞蚱？綠螞蚱》《黑蜻蜓》等。不僅如此，作品中許多人物的姓名也非常的樸實，名字含義中也表達著鄉村人們美好的祈愿。

鄉村這片土地賦予給人們的是善良無私的品性，李佩甫作品中就有深刻的體現。例如，在作品《無邊無際的早晨》中主人公李治國是一個孤兒，但是小村子里所有的鄉親們都盡心竭力地養育他，讓他獲得教育，在人生上給予他指導，甚至在他去了城市以后還會對他的生活報以擔憂和關懷，這些都體現了勞動人民真摯的情感和樸實的性格。

又如，作品《生命冊》中的“丟”生下來的第三天，就變成了孤兒，是村子里的女人們用奶水養活了他，家家戶戶出麥子和玉米供他上學，甚至他上大學的名額都是全村人用油和煙酒在三十個大隊中換來的唯一的一個名額。鄉村雖然落后封閉、空間狹小，但是人們溫和善良，關系淳樸自然，沒有城市的勾心斗角和爾虞我詐，這片生養自己的土地有著最真實的情感。這種對鄉土的熱愛源于一種土地母系情感，生而落地，自己的衣食住行、接觸的人和物都源于這片土地，土地對于人的成長有哺育之情。

（二）城市的向往與追尋。

鄉下人被城市的繁華所吸引，認為那里有許多所謂的“機遇”，仿佛想擁有的一切唾手可得，他們嘴里談論的盡是城市生活的繁華，眼里看到的盡是城市散發的光芒。城市的繁華生活深深地吸引著他們，內心的欲望驅使著他們涌向城市。那時的他們認為城市就是天堂，是可以體驗現代生活的“溫柔鄉”。

城市里有鄉村看不到的新奇玩意兒。在作品《送你一朵桔梗花》中哥哥來到城市在一個環境糟糕的澡堂洗了人生第一個熱水澡，他滿意甚至激動到窒息；作品《黑蜻蜓》里從城市里借來相親的藍色工作服對“我”、二姐和二姐夫產生深深的吸引，甚至城里包錢的紅色紙包也具有一種吸引人的魔力。這些新奇的事物滋生了鄉下人對城市優越生活的向往，于是鄉下人帶著強烈的欲望涌入城市，開始了對物質文明的生命體驗。

城市里有鄉村接觸不到的發展機遇。作品《城市白皮書》中媽媽為了自己和女兒更好的生活狀況，無論如何也要獲得一個城里人的身份，這樣孩子就可以念城里人的小學，自己也可以擁有“城里人”這個頭銜去享受各種物質生活條件；作品《城的燈》中馮家昌第一次進城后，看到城市里的燈光如金子般耀眼，他驚異城市的生活可以如此奢華。城里的燈光在李佩甫的筆下就是利益的象征，這些燈光誘惑著馮家昌，他親眼看到了城市的繁華和機會，于是他內心想的都是如何讓自己擺脫貧窮、讓自己鄉下的親人們早日翻身。

二、城市欲望與鄉土情結的迷離

（一）進城幻想與背井離鄉的矛盾

欲望驅使下的進城幻想和是否要離開鄉土的兩難抉擇讓許多鄉下人心生無奈，城市的壓力和艱辛總是讓鄉下人回想起鄉村的美好，背井離鄉的痛苦在進城的鄉下人身上表現的尤其強烈。鄉下人進城由期待到不舍的情緒轉變，讓讀者深刻體味到鄉下人在進城幻想和背井離鄉之間艱難選擇的矛盾心理。作品《生命冊》中的主人公吳志鵬是一個孤兒，鄉親們把他撫養成人、供他讀書成才，他是鄉村人口中的“丟”，也是城市人眼中的“吳總”。他想遠離鄉村，徹底擺脫貧窮卻因感激鄉親們的養育之恩而難以割舍與鄉村的聯系，竭盡所能幫助鄉親們。

作品《城的燈》的主人公馮家昌，父親殘疾，母親早逝，他是家里的老大，還有四個弟弟，家庭窮困潦倒。作為家里的頂梁柱，他本應在家中照顧老弱幼小，但他為了改變生存狀況，拋下親人試圖通過參軍進入城市，心里卻始終放心不下鄉村的父親和兄弟，時常想念和感激替他照顧家庭的未婚妻。為了能在城市中出人頭地，他壓抑、束縛自己，在情感的漩渦中掙扎，在權利的迷陣中摸索。始終處于矛盾的境地：“你是誰？生在何處？長在何處？你要到哪里去？”。

李佩甫看到了城市和鄉村兩者的差異，看到了鄉下人進城的矛盾，也看到了進城的鄉下人在城市中的掙扎，他們對城市的憧憬與守望鄉土的情感在內心激烈地碰撞。城市的確能夠滿足人們對物質和權利的需求，但是生活異常艱辛，鄉村生活雖然困苦卻能夠在精神上給予他們所需要的關懷，融入城市的幻想和背井離鄉的情結產生了強烈的反差從而引發矛盾，讓人覺得可悲、可嘆。

（二）城市現實和懷戀鄉土的掙扎

李佩甫對于鄉下人的描繪，經常用“草”這個意象來傳達他們在城市生活中的狀態，任憑風吹雨打，痛苦掙扎。在求官、求學、求生存的路上，進城的鄉下人已經看到了城市并不是他們想象中的樣子，但是為了生存只能任由雜亂無章地生長。鄉下人體味到了城市生活的殘酷，這種殘酷在城市中是司空見慣的，在這里為了獲得想要的生活就必須要和原本的生活切斷聯系，甚至人格和尊嚴也要喪失，去迎合城市的情感，打破自己道德情感的邊界，讓自己的精神漂泊無依。

因為身份得不到認同和尊重，不管他們是否獲得成功，在城市中他們的內心情感還是會有所缺失，沒有歸屬感，哪怕是已經在城市中結婚成家，也會被城市中所謂的“家人”嘲諷。就像李佩甫作品《送你一朵苦楝花》中的哥哥費盡心思地在城市中建立了家庭，但仍會受到城市妻子的嘲諷，他選擇默默地忍受，因為他不可能拋棄這樣浮華世界，更不忍心舍棄自己靠出賣笑臉換來的城市里的“家”。

進城的鄉下人一直處于一種矛盾中，一方面他們向往充滿物質誘惑的城市，另一方面他們懷念質樸的鄉村生活。進城鄉下人的生活方式和品格改變的同時，精神世界也在慢慢地更迭，當進城的鄉下人驚覺現實中的城市和想象中的城市不同時，他們卻早已深陷城市的泥潭難以自拔，此時鄉村的美好只能用來回憶，但想要回歸那樣的簡單卻已經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