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老火車站的前世今生

文/張久仲

清朝末年風氣漸開，天下皆知鐵路之益。當時修建開封至洛陽鐵路時，當局向比利時借貸2500萬法郎，準允比利時公司把鐵路接展至西安府。1905年末，陜西巡撫曹鴻勛按照三秦父老的意愿，奏請朝廷，陜西鐵路由陜西人自己修，并決定開征“鐵路捐”，計劃征收白銀300萬兩。然此時正逢關中大旱，瘟疫流行，農民逃亡，“鐵路捐”難以籌措，秦人鐵路之夢未能實現。1929年連續大旱，秦人餓死近300萬。故此，隴海鐵路陜西段修筑異常艱難。1930年，鐵路通到潼關，土方工程筑止華陰，因資金匱乏受阻而被擱置。楊虎城擔任陜西省政府主席時，慷慨疾呼：“陜西交通還十分落后，對外界貿易和交通往來，主要靠車馬陸運和渭河水運……陜人要改變這種落后狀況，盡快把鐵路從潼關筑入西安是我心中迫切的意愿……”適逢財政部長宋子文蒞臨陜西，楊虎城趁機與其協商筑修鐵路資金問題。擬議款源由“中國”“鹽業”“金城”“交通”“中南”5銀行貸款及鐵道部分期墊撥。隨著款源逐步落實到位，1933年，隴海鐵路開始由潼關向西安筑展。

1933年，鐵路從東潼關修到渭南縣后，就開始修建渭南老火車站。渭南老火車站是獨特的歐式建筑，在西北地區非常少見。它坐北朝南，由大廳和東西側房組成，面積約800平方米。大廳為候車廳，東側房為售票廳，西側房為辦公室。兩側房屋屋脊與前后屋面平行，各屋面上有磚砌裝飾性煙囪。“渭南車站”牌匾由時任民國鐵道部長的顧孟余于1934年題寫，用漢白玉石陰文雕刻，鑲嵌在風雨棚上端票房墻體上。

隴海鐵路通車后，給陜西經濟帶來了巨大變化。東部諸省的機械、建筑器材、日用工業品等被運入陜西，渭南縣城日漸成為晉、陜、豫商品流通的樞紐和關中地區重要物資集散地。東來的三晉煤鹽，西來的巴蜀煙茶，南來的江浙海鮮，渭北、南山的糧棉桃李等山貨土產都在這里集散。最鼎盛時期，縣內糧食日交易量達6000多石，棉花年收購500萬斤。渭河上漲渡口每日停泊各種船只200余艘，轉運的物資常常堆積如山。上海等地一些商賈和當地的工業業主，相繼在渭南火車站附近開辦工廠，興建商業店鋪和糧食集市，縣城區開始向西擴展。火車站北設有渭光電燈公司，主供火車站、西關大街、人和大街的供電和照明，還有南北兩個棉花機器打包廠用電。抗戰時期，渭南已是東西要道之樞紐，南北通衢之匯點。渭南火車站承擔著戰爭物資的運輸和物資搬運，負責二、八、五、一這4個戰區物資的裝卸。物資主要來自制造地四川，通過汽車運達寶雞，再由寶雞通過火車運抵渭南，然后由渭南分送各個戰區及抗戰前線戰場。

隨著渭南老火車站客運貨運興旺發達，鐵路職工、小商小販迅速開始聚集此地，大批逃難的河南人也沿著隴海線進入渭南。據說，當時的搬運工將掉在地上的大米粒撿起來裝進口袋，一個月就能吃上兩回大米飯。所以這些逃荒的河南人便依附鐵路，在老火車站附近自謀生路、生兒育女、落地生根，他們聚居的巷子也被喚作“河南巷”。1942年夏季，我隨父母親從河南西華縣沿途乞討逃難到陜西，徒步經過渭南老火車站時，在這里約住過5個晚上，白天去周圍村子討飯，晚上就睡在候車室的角落里。

我的父母親當年與“河南巷”的王俊老人交談過，這位老人回憶說：“自己12歲那年，整個村子沒啥吃了，婆婆帶著她和她的兩個兄弟，一路要飯走到渭南。當時有很多在陜西做生意的河南人，看餓死那么多鄉親，就自發買了墓地，把他們安葬在陜西境內。初到渭南的時候，火車站附近還是一片荒蠻之地。本地的一些‘善人’熬制一些稀粥，散發給逃難的人群，名曰‘舍飯’。當時住的都是臨時搭建的草房，后面人越來越多，房子也一間一間地蓋起來，逐漸形成了以后的‘河南巷’”。當時父母親考慮到聚集在這里的人太多了，想在這里搭棚住下來是不可能了，所以才挑起行李擔子向西安逃去……

隴海線在渭南未改建前，東來的火車由渭河堤岸進入渭南縣城。后因建設三門峽水庫，靈寶、潼關、渭南等縣城一帶全屬淹沒區或水庫滲透區，故這一地段的隴海鐵路需要隨部分縣城南遷。渭南火車站在1966年10月上旬南遷，老火車站搬遷原因為：一是渭河距離鐵路太近，到了汛期不安全；二是按照當時備戰備荒為人民的要求，把車站遷到山底下，從軍事戰略上說，比較好守。鐵路南遷后“渭南老火車站”改為貨場，繼續保留使用。老票房改成了貨運室，后面蓋的是倉庫，一直使用至2009年。隨著渭南城市的急劇發展，貨場被包圍在城市之中，鐵路橫穿城區，給群眾生產生活帶來諸多不便。一有火車經過，就會形成交通堵塞，存在很大的安全隱患。2010年初，新火車站（渭南南站）貨場修好，老火車站作為專用貨場正式停止使用，其專線鐵路亦被拆除。

歲月流淌，隨著老貨運站的搬遷，附近棚戶區成了重點改造區域。老票房周圍的房屋、貨場、鐵路均已拆除，座座高樓拔地而起，寬闊的街道橫貫東西。涅槃中的老火車站浴火重生，逐步變成又一繁華商圈，續寫著新的輝煌。現在，原來的老票房門前右邊立了一塊漢白玉石碑，上款雕刻著“陜西省文物保護單位”，中間是“渭南火車站舊址”幾個大紅字，落款為“陜西省人民政府2014年6月9日公布，渭南市人民政府2018年3月28日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