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中腹地的雙柏,境內群山連綿起伏,在總面積達4045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竟無一平方公里完整的平壩,山區面積占國土面積的99.7%。特殊的地理條件注定出行的不便,我的祖輩、父輩出行的方式就是靠走。
小時候,最幸福的時光就是去縣城趕集,但是這樣的好事卻不多。家里種的糧食剛好夠吃,也沒有額外的收入,趁著農閑爺爺就會挖窯燒木炭賣錢補貼家用。每逢趕集的日子,在凌晨五點左右,我們一家會早早起床,吃一碗母親早已做好的油炒飯,爺爺會挑起早已準備好的木炭,母親則安排我或者哥哥跟隨照火把,祖孫二人就著黑夜,踩著白霜進城賣木炭。從家到縣城妥甸,雖然只有區區20公里,但也得用五六個小時去翻越菜籽山、殺牛山、老黑山,才能到達,這是唯一通往縣城的路。中午十點左右,我們到達妥甸。寒冷的冬天木炭非常搶手,爺爺的一擔木炭只能賣15元錢。每次賣完木炭,爺爺都會帶我去吃米線。冬日的米線館里氤氳著的蜂窩煤和米線湯的雜拌味,是那時的我最留戀的味道。看著我狼吞虎咽的吃相,爺爺的臉上總是笑瞇瞇的,他一邊吧嗒著旱煙鍋,一邊啃著干冷的飯團,有時會就著我余下的米線湯。
盡管妥甸只有兩條街,每次要回家時,我總是久久徘徊不忍離去。這時,爺爺就會給我買一支2角錢的冰棒,笑著對我說: “長大了到城里住去。”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是啊!山外的世界的確令人向往。可是,哪一條是通往山外的路呢?
上小學,父親帶我到離家10公里處他工作的中山小學讀書。這是一所公路沿線的小學,柏油路連接著縣城妥甸和州府楚雄。據說中山距離縣城妥甸15公里,距離州府楚雄45公里。楚雄我沒去過,班車我也沒有坐過。周末,父親常常帶著我和哥哥走2個小時的山路回家幫助母親耕種莊稼。六年的時光,我們父子三人不知走了多少趟家和學校之間的路,但唯一不變的是每次用時2小時;六年的時光,雖然我看慣了來來往往的班車、貨車,但也只能望路興嘆。幼小的心房里,總是夢想著有一天能坐上班車去楚雄看一看,那里應該有比米線和冰棒更吸引人的東西。
上中學,在期盼中第一次坐上駛入縣城的班車。短短的15公里路程用時半小時,我暈得一塌糊涂,吐得天昏地暗。身體很累,可心里卻是滿足的。以后的六年初高中生涯,我都是坐班車上下學,雖然中途有2小時的山路要走,心里依舊樂呵呵的。此時,我一直認為只有讀書才是通往山外的路。所以,我拼命地讀書,拼命地努力,期待著將來到楚雄、昆明、北京去看一看,那里的世界一定很精彩。
時代在前行,國家在發展。不光是我,村里的人們也不服輸,一直在挖掘著那條通往山外的路,大人小孩、男女老少紛紛上陣。人心齊,泰山移。用時3個多月,一條長12公里,寬2米的拖拉機路終于竣工通車。雖說是拖拉機路,這可是通往縣城、州府的路,也是村子里的第一條車路。當村里的四叔駕著他新買的拖拉機駛進村的那一刻,整個村子為之沸騰。
村民們終于告別了出行靠走的歷史。第一次,我看見爺爺——一個年過七旬的老人流下了渾濁的、幸福的眼淚。
上大學,母親因為路程問題一直替我擔心,出門前嘮叨了又嘮叨。第一次坐高快,高速公路、隧道、橋梁讓我耳目一新,偌大的云南不再遙遠。從楚雄到邊城臨滄的距離因為楚大(楚雄——大理)高速公路、祥臨(祥云——臨滄)二級公路的修建,用時也由從前的3天縮短至現在的7小時。看來母親的擔心是多余的。
大學畢業,我有了自己的工作,如爺爺所愿我也在城里安了家。盡管我工作的地方離城70公里,好在我擁有自己的小轎車,可以開車上下班。因為雙新(雙柏——新平)二級公路修建,只需一個半小時即可到達。

村村通工程實施以來,國家出資出力把水泥路鋪到各村各寨。公路修到家門口,山里的村寨不再孤獨,通往山外的路越來越寬闊。村子里,二輪摩托、三輪摩托、小汽車來來往往,進城不再艱難。從家里到縣城妥甸僅需15分鐘,每每說起小時候賣木炭的情景,父親總是動情地說: “今天的發展變化,要是你的爺爺也能看到,那該多好啊!”
每逢寒暑假,我都會帶上父母、妻兒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汽車、高鐵、飛機讓這個世界不再遙遠,使人們的出行變得更加便捷。我們一家時常是今天游大理、明天又逛昆明,弄得父母還沒回過神來就到達下一個目的地。母親常說:“這是她祖宗八代都不敢想的事。”欣喜的話里行間,聽得出她對祖國翻天覆地的變化是始料未及的。
從打著火把在黑夜里負重前行的往昔到車來車往的今日,折射出祖國的富強和社會的進步。人民群眾得到了真正的實惠。
通往山外的路,是山里人家夢寐以求的致富之路,幸福之路;是偉大祖國實現中國夢的必由之路,復興之路。